“她不是我的小美人兒。”雷恒把“不是”兩個字咬得很重。
“難道她竟然沒有以身相許?”越懷遠為好友叫屈。
“前年淮河大水,被我撈起來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吧。”
“可不見你對她們有這樣上心。”越懷遠笑得越發猥瑣起來,“昨天我路過船尾,碰巧聽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安慰。嘖嘖,真是郎情妾意羨殺了我這孤家寡人!”
他捏著嗓子學起來。
先是嬌軟無力的女子說:“多謝恩公美意。隻是妾命飄零,注定已是不祥之身。”
聲調一變,像足了雷恒沒有起伏,幹巴巴的說話:“有些事情覆水難收,姑娘還是應當放寬心胸。與其垂首看泥漿,不如仰頭看星光。退一步,焉知不能海闊天空?”
他精通音律,學人說話也學得活靈活現。琉璃和小堇在一旁聽見都忍不住笑起來。
“不想你也會憐香惜玉?”
雷恒看了他們一眼:“她自然有值得我憐惜之處。”
“我卻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越懷遠嘻笑著俯向小堇,“我的小花兒,你說是也不是?”
小堇紅著臉躲過一旁,柔聲細氣地回答說:“為什麼就不能是可恨之人必有憐之處呢?”
越懷遠大笑起來:“不錯,我的王妃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接著,他看向雷恒,以罕見的嚴肅表情說道:“不管你那位小美人可恨也好,可憐也好,我隻是不想見到在這船上有人傷心。”
雷恒也看著他:“你想保護的那個人,當真有心麼?”
“菜無心可活,人無心必死。”小堇難得逮到插話時機,“江先生給我說過比幹的故事。”
越懷遠的視線轉到她身上,漸漸又變得溫柔起來。
“我的小花兒喜歡聽故事?”他伸手摸摸小堇的頭,“我也說個故事給你聽可好?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場大洪水……”
“我知道了。”小堇快樂地叫起來,“是大禹治水,神牛從天而降助他開峽鑿穀的故事,對不對?江先生昨天才給我說了。”
越懷遠不悅起來:“又是那個老家夥!”
“江先生才不是老家夥。”小堇大膽辯駁道,“江先生可會講故事了。”
“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有什麼好聽的。”越懷遠一把揪住她的發絲,“小花兒,我可會唱黃牛峽的歌哦。”
“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
平心而論,他聲音渾厚,抑揚有情,將這支《上三峽》小調演繹得甚是感人。歌罷他自己也甚為得意,俯瞰小堇道:“我唱得可好?”
小堇遲疑了一會兒,怯怯地用手指向他的頭發:“福王殿下,你的頭發不是好好兒的嗎?”
才過鳳凰嘴,遙見明妃台。
寶船溯流而上,於黃昏時在米倉口渡頭停靠。以一道浪花翻滾的白線為界,秀麗潺湲的香溪與洶湧澎湃的揚子江在喇叭形的河口相會,蘊育出數不清的動人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