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個家夥竟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樣,他專注地瞪著自己的雙手,直到七夜貊奕衝進去硬將他拖出來,帶著他從後院殺出一條血路,在炙熱的鮮血和滾燙的熱浪洗禮下,葉小天這才好像漸漸清醒過來。
“貊奕……”刀光劍影在眼前層疊交錯,鏗鏘有力的兵刃激蕩聲中夾雜著血肉之軀被殘酷撕裂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慘叫響徹雲霄!
葉小天吃驚地瞪著那個在前方不顧一切大肆殺戮的男孩,實在無法相信這個從自己開始練劍就一直如同影子般陪在他身旁的他,竟可能如此瘋狂!
七夜貊奕,隻是比葉小天大出兩歲而已,平時與自己對戰的時候甚至屢戰屢敗,可是今天,他簡直就好像吃過興奮劑似的,殺人殺到渾身浴血、兩眼發紅,讓人望之而膽寒!
“小天,”貊奕揮劍刺穿擋在他們麵前最後一個敵人的胸膛,回過身抓緊他的手臂:“葉夫人說,她在後山懸崖邊等你呢,你去吧。”
“那你呢?”真奇怪,明明是年紀差不多的孩子,為什麼他可以麵不改色地殺人殺到讓人驚心動魄?
“我?”七夜貊奕伸手從腰袋裏掏出一張人皮麵具,垂首仔細地戴在自己臉上:“我回去繼續戰鬥。”他抬起臉龐,讓葉小天大吃一驚。
那張臉,赫然是自己的容貌!
“你……”你是想要代替我戰死沙場麼?!葉小天登時覺得胸口堵得發慌,他咬牙切齒,熱血上衝,雙手死死拽住自己多年來的好友,費盡力氣衝他大聲嚷嚷:“我情願自己去死——!!”
“那麼,誰來替葉家報今日滅族之仇?”七夜貊奕聲音淡漠地問道。
“我……”葉小天頓時啞口無言。
“好,既然你也知道是你,那麼,就好好活下去吧。”他突然一手拽起葉小天胸膛的衣裳,拉近自己,逼視著他的眼睛,笑道:“更何況,作為葉氏影子家族的我,能代替你死去,也是一件榮耀的事呢。”
葉小天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見那道身影迅速抽身離去。
“貊奕!”他突然上前兩步,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迫切道:“答應我,要活著!”
七夜貊奕回過頭意味深長地望了葉小天一眼,笑笑,回過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一頭紮進前方水火交融的戰場中去了。
仲夏的夜,大雨滂沱,炙烈的火焰有著不輸於風雨的趨勢,吞噬著風雨中搖曳不定的葉氏家族。
小天位於三樓之上的房間,突然坍塌,帶著巨大的墜落聲,跌進下端的火海中,成為惡魔口中的美味佳肴。
火星子跳躍得漫天都是,喊殺聲依然震天!
葉小天的身影漸漸湮滅在濃烈如墨的黑暗之中。
山雨,越下越大。
渾身濕透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好冷啊!從體外滲透進心底的惡寒,讓人止不住有一種置身地獄的絕望感。
這樣就算是……滅族了啊?
頃刻之間,以往所擁有的一切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地消失殆盡!
簡直好像在做一個讓人恨不得立刻清醒過來的噩夢一般!
葉小天仿佛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似的,瞪著一雙茫然不知所措的雙眼,僵硬地往後山懸崖邊飛奔而去。
葉氏家族修築在人跡罕至的山腰,後山的懸崖下是一片時而洶湧澎湃時而又寧靜安詳的大海,滄海茫茫,一直延續到了天邊。
這裏曾是他們素日休閑玩耍的地方,恍惚間,葉小天甚至還能看見自己與家族中的兄弟姊妹在卵石鋪就的海灘上追逐嬉戲的身影,那一串串無憂無慮的笑聲就仿佛滌蕩在潮濕而微帶著鹹味的空氣中,他甚至看見,他們手牽著手,光著腳丫,提著鞋子在海岸邊細碎的白色泡沫中放聲歌唱。
晚風輕拂澎湖灣,白浪逐沙灘,沒有椰林醉夕陽,隻是一片海藍藍……
葉小天停下腳步,出神地瞪大雙眼。
漆黑的夜裏,唯一的亮光來自遠方流瀉的閃電,夾著陣陣悶雷,在天空中炸響,轟隆隆的聲音捶打到了人的心底。
無窮無盡的大雨墜落在地上,飛濺起一層水花,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竟好像在冰冷的岩石上塗抹了一層慘白色的亮光似的。葉小天深吸口氣,揮舞著雙手奮力拭去臉上的雨水,抬起頭來,看見不遠處影影綽綽佇立著兩道人影。
其中一人身上散發出一團淡青色的光芒,好像螢火蟲似的柔光,一層一層滌蕩開來,將相隔不遠的二人籠罩在裏麵,撐起一道玄妙的壁障,將漫天雨簾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