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摸了摸完好無損地吊在脖子上的寶貝護身符,又看了看枕邊整整齊齊疊好一套帶著臘梅熏香的衣裳,要說不感動那絕對是假的,他默默點了點頭,坐起身來著手解開睡衣第一顆鈕扣。
當小天換好一身衣裳去書房尋找青瀾的時候,青瀾不知去向,那坐在桌子後麵的人,竟赫然是師父。
“大人有事暫時臨時出去一會,你進來吧。”埋首於左右N堆公文中的那人頭也不抬地說道。
“是……”葉小天猶豫數秒,避無可避,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接下來他的話更簡單,依然是昨天語境那三個字:“你跪下。”
葉小天心口好像突然間被什麼東西狠狠戳了一下似的,渾身一陣僵直,呆立了片刻,一聲不吭地緩緩握緊雙拳,緊抿雙唇木然跪了下去。
這不是旁人,這是他師父,沒聽說過師父叫徒弟下跪還有人能站著的。
“肯認錯了?”倒是葉小天的舉動讓籪綺霖愣了愣。
“我沒有錯。”小天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公然瞠視著他,那雙眼睛裏此刻正澤澤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就算重新再來一次,隻要她膽敢再來惹我,我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
“是嗎?”籪綺霖冷笑一聲:“那你跪下做什麼?”
“因為你是我師父!”葉小天幾乎想也不想地憤然脫口而出:“‘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逢人輕易下跪?小天受家母托孤青瀾,他既然托師父管束予小天,小天怎敢悖逆師父教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葉小天固然年幼,卻還是不敢故作罔懂的。小天已經沒有了父母親人,往後人生路漫漫,自然要謹尊師父教誨。更何況,師父令弟子下跪,弟子焉有不跪之理?雖然心中敬重語境兄對我的教導,也甘願承受他對小天的責罰,可是,葉小天不能因為一件自己並沒有做錯的事情平白受辱!師父,葉小天不甘啊!”
這半拍馬半逢迎的說辭葉小天說得是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不甘下跪受辱是真的,什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類的,就假得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別看籪綺霖平時訓練時對小天十分嚴厲,可論起這感情上的事兒來,卻亦頗有感觸,又見葉小天一份稚子赤誠之心,不免憐惜道:“那護身符對你來說也算意義重大,你將它看得比自己身體還重,這自然也情有可原,隻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和我與青瀾大人一樣自幼看著你長大,語境會對你生氣,也在意料之中。”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小天,師父不逼你在這件事上屈服,可是有一點,你昨夜所作所為,讓語境十分傷心你知道麼?他曾經非常期盼著你的到來,還特意囑咐青瀾大人一定要讓他親自教導你的劍術修行,可見其對你也算得上一番用心良苦。你不願下跪也就罷了,可你昨天說的那一席話,一再挑釁,你自己想想他對你該多麼失望!”
“……是麼。”昨天和他說的什麼原來他都拿出來到處宣傳了一遍了啊!葉小天跪在榻榻米上的身形未動,卻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實在看不出來那家夥還是這麼一個人。
籪綺霖抄二話不說起桌子上一隻毛筆丟過去,正中葉小天額頭。
“哎呦!”疼……
“你也知道疼!”籪綺霖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實話告訴你吧,除了各自私人空間,‘雪域幻境’中央監控係統幾乎遍布每一個角落,要查什麼錄像不過信手拈來,語境連半句也沒指責過你,你真還好意思!”
“呃。”完了,這麼說昨天一個人偷偷蹲角落難過的樣子也被人看光去了~啊啊啊,丟人丟到天那邊去了……葉小天羞得滿麵通紅,暗自哀歎一聲,無精打采地垂下腦袋,一副‘我認栽’的表情,拾起掉榻榻米上的毛筆起身上前雙手奉還師父,趁機取巧地在案幾對麵的軟墊上跪坐了下來。
籪綺霖抬眼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多加責怪,笑道:“青瀾大人臨走前在客廳替你留了些食物,你先服了藥過去吃了吧。”說著,將早已準備好的幾服開好的藥遞給葉小天,又詳細囑咐了一遍服用方法。
原來小天這三個月來被施加的壓力太大,除了身體太過緊張之外,精神也處於極度繃緊的狀態,再加上昨天晚上受了傷,又被語境額外責罰,所有狀況一並爆發出來,整個人燒到四十度,迷迷糊糊說了一夜胡話,在夢中又是掙紮又是哭泣,嚇得語境自責不已,哪裏還敢有心思懲罰他,急忙連夜為這孩子配藥煎藥,一直忙了個通宵才替他退了燒,待病勢稍稍穩定下來便將他送來青瀾這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