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年前,大清國光緒年間,山東省招遠縣。
那是一個冬季的雨夜,雨不大,卻飄飄忽忽地沒有固定方向,細密的雨水卻直往行人的脖頸子裏麵鑽,街上人便大多豎起了領子,隻低著頭快走幾步,想要趕緊回家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不過夜裏八九點鍾的時間,街上卻少見行人了。
但就在這時,忽然幾道馬蹄的噠噠聲順著寬廣的馬路傳了過來,那馬蹄聲井然有序,聽聲音,似乎是五六匹馬同時行在路上,但又好像隻有一匹馬似的,因為那些馬匹的每一步蹄音都整整齊齊,好像在譜寫一出交響樂一樣,完全不像平日裏看到的馬車那般淩亂。
最重要的是,除了馬蹄聲之外,就再沒有任何聲音傳過來,沒有嘶鳴,沒有吆喝,甚至連打個響鼻的聲音都鮮少聽見,真是怪哉。
馬蹄聲傳得悠遠,再加上冬夜的萌萌霧雨,聽到馬蹄聲後要過上三四分鍾才能看到第一輛馬車的影子,如果此時街上有人,定然會被這車隊嚇到——
那竟是整整十輛雙駕的馬車,每輛車上都是四個沉甸甸的暗紅色實木大箱,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麼,重量竟壓得整個鋼架馬車顫顫悠悠得,車輪壓在冬季的柏油馬路上,竟隱約有壓出車胤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馬車整齊劃一,好像軍隊走正步一樣,每輛車的間距完全一致,不誇張地說,就連每一匹馬在拉車前行時,頭部上下擺動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樣的。
若是平日裏看見,可能是會誇讚一下趕車人的技術好,但最可怕的是,這整整十輛的馬車,居然沒有任何駕車的人,所有馬車的駕駛座都是空空如也,轡頭連著的韁繩隻鬆垮垮地係在了鋼架馬車的欄杆上而已!
不過整個十輛馬車上,倒也不是真的一個人也沒有。
在最末尾的一輛馬車上,並沒有和前麵一樣裝著厚重的木箱,而是躺著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小青年,雖然看起來年輕,但身上居然穿著一套老年人款式的厚布杉,而且身體十分虛弱,躺在車上輕閉著雙眼,好似睡著了一般,任憑天上的雨霧灑落,卻隻在懷裏緊緊抱著一個做工粗糙的石頭人而已。
這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在招遠縣城穿城而過,直接到了縣城周邊的一個村落,卻也沒有在村中停留,而是繞過村子上山,那山腰間,經是一座破敗的山神廟,隻是這廟宇的院子修得十分華麗,竟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
十輛馬車在山神廟的院子裏麵一字排開,一時間,四周圍皆是死一般的靜謐,隻周邊的大柳樹會迎著風擺動幾下,發出幾聲摩擦的響動,不知是不是這響動驚到了最後一輛車上的年輕人,那人微微張開眼,看看身邊的風景,竟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走下車來,饒有興致地看看眼前的山神廟,不多時,竟微微一笑:“從此以後,我便在這邊度過這一世吧……”
從那天起,山東招遠就流傳起了一個說法,說山上的山神廟住進了一個富可敵國的百萬富豪,擁有整整十駕馬車的金銀珠寶,就擺在山神廟的院子裏麵,但是誰也沒有見過,因為那山神廟不知為什麼,變得邪門兒的很,平日裏走得十分熟悉的山路,走到那邊,卻好像遇見了鬼打牆,怎麼也找不到山神廟,繞了一大圈,卻會發現又回到了原地了。
這說法一傳十,十傳百,便有不少青壯年都跑去試試,想要練練膽子,但整整大半年,竟然真的沒有一個看到山神廟,於是傳說又邪乎了,本來的百萬富豪,居然變成了下界的仙人,說是占了山神的廟宇,在這邊體察民情的。
除了這個,還有許多版本,但唯獨隻有這個相信的人最多,如果任由流言發展下去,以後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麼樣,可就在大家都默認了神仙下凡這個版本的時候,那個山神廟忽然又出現了,而且短短大半年的時間,竟已被改造成了一座三進三出的豪華莊園,莊園的主人更是廣發請帖,請的是周圍村子的村民們,緣由,竟是因為主人要娶親了。
一聽說這個消息,那村裏麵的男女老少無一缺席,全都跑到了半山腰本來屬於山神廟的那塊地界,見到了改造好的莊園,沒見過世麵的那些村裏人嘖嘖稱奇,有幾個好吹牛的,還說以後掙了錢,也要把自己的農舍修建成這個樣子,卻也不問問人家修建這莊園花了多少銀子。
進了莊園大院,眾人發現院子裏已經擺好了幾張大桌子,上座坐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邊坐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柳眉妙目,語笑嫣然,身著殷紅的盛裝,滿臉笑意地看著院子裏麵那些人,卻一動也不動,一看見她,就有一股富貴的氣質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