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隊和馬匪的打鬥在鏢頭斬掉馬匪領頭的頭顱後就變得摧枯拉朽般簡單,而後遠方落日沉淪在遙遠的沙漠邊緣時,已再也看不見任何的馬匪了。
荒涼的古道上惟有綻放在各處的血色痕跡和豎在地麵上隨風獵獵而動的嘯虎鏢旗,回蕩著樹葉簌簌的摩擦之聲和駱駝驚動發出的嘶鳴之音。
天地歸寂之後駝鈴的清脆之聲滌蕩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之氣,像過而無痕的溪水一樣平靜。
顧林一動不動地躺在貨車旁,完整看到了這個廝殺的過程。他眼中的世界惟有片片鮮紅色的牡丹在灰黑和蒼白勾勒而出的人影上綻放。紅色是他除黑白之外唯一能辨別的顏色。
和馬匪的打鬥是摧枯拉朽的,但也是慘烈的。
駝隊中大多人身上負有刀傷,大漢身上有幾道翻出肉來的傷疤,這些傷疤會在多年後成為烙在他身上又一道威武的表現、激情歲月的見證以及炫耀的談資。
盡管負傷較重,大漢卻沒有絲毫痛苦之色,反而在天將黑之前坐在升起的火堆旁撫摸手中的彎刀,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把烏黑色的匕首,在刀背處拉出三道豁口。
這時人們在收拾好身上傷痕之後,才發現被遺打鬥而遺忘的顧林不知在何處。直到大漢在夜色中看到渾身鋪滿月色清輝的顧林一動也不動地頹靠在貨車旁,才發現顧林不知何時已昏了過去。大漢看著顧林,忘記了身上刀傷的疼痛,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不過還是一個小孩子,被嚇的直接暈了過去。”
顧林此刻意識飄在遙遠的黑暗的地方,全然沒有聽到大漢的笑聲。
他眼前世界的色彩雖然隻有黑白,但卻是和現實一般無二的世界。不過這時夜色漸濃,黑色和白色已不能完整勾勒出這個世界,所以他在茫茫的虛無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在黑色和白色之間有一團綢緞般飄揚而起的紅色火光,但這片紅光卻沒有照亮附近區域的能力,直到在毫無目標的探索中發現了一點晶瑩璀璨星光般的氣團,顧林才拖著稍顯沉重的步伐走了過去。
在接觸到這團柔和光芒的瞬間,眼前的世界景象突然一晃,顧林看到懸在夜空中半彎的月亮,看到駝隊的人圍坐在火團旁大笑著相互聊天,其中聲音最暢爽清亮的是大漢。
顧林完全被扔在火堆一旁,所以當他站起來走到大漢的身後時,大漢是全無知覺的。直到那兩點火星般跳躍在皮膚上的灼熱感再次出現,大漢才被嚇得連忙跳了起來。回頭後發現是蘇醒過來的顧林,才放下心,問道:“你怎麼醒了?”。
顧林此刻眼中光芒已消,隻有被映出的火焰在搖曳。他疑惑地看著大漢說:“我剛暈倒了嗎?”
大漢說:“嗯,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顧林聽到大漢的回答後,突然間全身湧上冷汗,口中喃喃:“我已經暈倒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可是剛才明明還看到駝隊和馬匪戰鬥的畫麵,盡管色彩不是那麼的正確,卻是曆曆在目的。
夜色下大漢看不到顧林奇異的表情,隻是嘲笑地說道:“你是怕見血嗎?”
顧林沒說話,獨自一人來到了貨車後,然後看著霧靄迷茫的夜空,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自從經曆那光輝燦爛的一夜後,他發現自己所看到的世界都發生了變化,不過最大的變化還是他平靜如止水的心態。
這種心態可以使他很少動用感情,所以思考問題的方式也變得不同常人,但在這種平靜之下偶爾泛動的感情水花會不時讓顧林產生心口絞痛之感。
他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惟一能判別出的是他看到的世界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所以為了避免一些麻煩,他從來沒有向駝隊中的人提起過自己反常的變化。而在今日見到駝隊與馬匪的打鬥後,顧林突然知道了自己現在需要的是什麼,是能夠殺死怪老人為父親報仇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