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的這個新年,和往昔看來,沒有什麼區別,對於普通人來說,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雪落得有些晚了,以前還未深秋便落下的雪一直拖到了隆冬臘月。
稀稀落落,萬裏雪飄,巍峨大山,幽深穀澗,連綿森林,浩蕩大河,都被溫柔的雪一層層覆蓋住了。這或許是大自然洗刷肮髒唯一的手段,但不過是表麵罷了,深埋在冰雪下的血腥永遠無法消除。
不要說整個西北域,就連玄黃大陸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到來無比喜悅的心情中,走親訪友,團圓相聚,宗廟祭祀,一連七天,自是熱鬧非凡。仿佛,過去一年所有的煩惱都忘記了。
可是,對於西北域的修煉界,在新年期間卻發生了大地震。
楚國第二仙宗,一天之內,被悄無聲息地毀滅,就像是這個宗門從來沒有在楚國出現過。消息剛一傳出,楚國震動,其餘四大宗門,攬月宗,天星宗,問仙穀,一劍閣,都不約而同地派遣宗門長老前往飛仙山。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飛仙宗已化為一片廢墟!
頓時,整個楚國安靜了下來,除了攬月宗將此事稟報給了道盟,得到的命令卻是“不問不管”四個字,甚至月蕭然隱隱從書信中感受到了絲絲恐懼。
飛仙宗毀滅,這個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般,短時間內傳遍了整個西北域,甚至就連邪修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但是沒有幾天,又突然沉寂下去。楚國所有宗門,都一致命令所有在外的弟子回歸宗門,不許外出,近乎是封閉了山門。
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哪一個會是飛仙宗之後的下一個!
楚國四大宗門,還有幾十個中等仙宗,幾百個小宗,都這般惴惴不安地度過了這個新年……
靈溪村的村民,自然不知道在歡快過新年的時候,他們天人一般敬畏的仙宗修士卻是個個心驚膽顫。
傍晚時分,楚楓沒有和爺爺小虎一起去宗祠參加祭祀。說到底,他不屬於這個村子,一個過客又有什麼資格參加祭祀祖先的活動。
“唉,有些事,不得不去做啊!”楚楓站在院中,看著暗沉壓抑的天空,輕聲歎息。一身農家的粗衣麻布,卻難掩其卓爾不群的氣質,而且其眸光中的悲和滄桑,也不是一個普通農家少年可以表現的。
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像鵝毛似的在空中飄舞著……
踩在雪地上,“吱呀吱呀”的聲音傳了出來,極其輕微,但在這寂靜的世界,清晰地傳入耳中。原本略感不安的心,也在這“吱呀”聲中靜了下來。
沒一會兒,楚楓便來到了竹林,隻是原本青翠的竹子竟變成了一根根白色的柱子,就連原本不屈的身板也被雪壓得微微彎了下來。頗為奇怪的是,小溪依舊潺潺,發著叮咚悅耳的聲音。
學堂的院中,幾隻梅花從院牆伸了出來,白色的世界,也因為這幾枝梅花,點上了幾許鮮豔的紅。淡淡的芬芳在雪中彌散,不知是雪花的香味,還是梅花的香味,亦或是學堂裏少女的香味。
“你來了……”元汐站在風雪中,長發隨風舞動,肌膚白更勝雪,一抹淡黃色,給這單調寒冷的世界增添了一些溫暖,輕聲軟語,讓漸漸冰冷的心也漸漸熱了些。
“恩,讓你小虎家過年,你怎麼也不來?”楚楓微微一笑,說道。
元汐走出學堂,輕輕將門“吱呀”一聲關起來,對楚楓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哦,好啊!”楚楓呆了一下,道。
風漸漸小了,隻是雪依舊如鵝毛般,紛紛揚揚地灑了下來。
楚楓和元汐,就這般,不顧風雪,靜靜地走著,誰也沒有說話。在這異常寒冷的世界裏,竟也感覺到了絲絲溫暖……蒼茫的世界裏,隻留下兩個略顯落寞的背影,還有兩行漸漸被落雪掩埋的腳印。
“我要走了……”沉默了許久,楚楓突然道。
“……哦!”元汐像是沒有聽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
“其實,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是一個普通人,就像是過去的這一段時間一樣,打打獵,和你一起教教孩子們讀書……”楚楓眼眸中突然浮現出一絲苦澀和痛楚,“可是不行!在這裏的每一個夜晚,我都無法睡著,噩夢在我一閉眼就纏了上來……飛仙宗沒了,我的父親,疼愛我的師叔師姐,師兄師弟們,還有江靈,都死了……”
“啊!” 元汐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是看到楚楓悲拗痛楚的神色,終於相信了他口中所說,也終於明白再見到楚楓為什麼會隱隱感到他心中的落寞蒼涼。
雪繼續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兩個人的頭發也落滿了白雪。或許就這般走下去,兩人就可以一直走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