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枚糖果 圖/七彩明明
一
如果一個男人發瘋一般把一個女人的頭死死地按在浴缸裏長達一分多鍾,在此期間,女人瘋狂掙紮,指甲在瓷磚上抓得鮮血淋漓,並且括約肌放鬆,屎尿齊流,形象全無……那麼人人都能判斷出,這個男人想要溺死這個女人。洪史誌就是這樣對待他的未婚妻小婉的,如果不是小婉的媽媽恰好美滋滋地帶著一群親戚與鄰居來參觀洪史誌與俞小婉的新房,凶手差一點兒就成功了。
為什麼女人總喜歡把家裏的備用鑰匙交給丈母娘?男人們都會想這個問題,殺妻的與不殺妻的都在想……
殺人未遂,因為小婉沒有死成。親戚朋友們輪番地對她進行人工呼吸,心肺按摩,“倒掛金鍾”,“隔山打牛”,小婉終於“哇”的一聲醒了過來,她一邊狂嘔著腹中積水,一邊驚恐地鑽到了媽媽的懷裏。
“你叫我怎麼幫你啊?別說我隻是個小片警,就算我是奧特曼也幫不了你!”洪山輝對戴著手銬的哥哥洪史誌大吼,“十一個人證親眼看到你在殺小婉,十一個啊!還有小婉的證詞,跟我說實話啊,哥!否則我怎麼救!”
洪史誌的證詞很滑稽,什麼“正在和小婉放水試用新買的浴缸時,突然就有了殺死小婉的念頭”,什麼“腦子裏想著‘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衝動”。
洪山輝簡直要被哥哥氣死了,“你拿a片裏的經典台詞糊弄誰啊?!”歸納下來非常簡單——即將與小婉結婚的洪史誌,在浴室裏突然產生了殺死小婉的想法,並付諸行動。
偷偷看完審問記錄的洪山輝,煩躁地用圓珠筆在桌子上畫著一條條黑杠,本來沒資格參與也不該參與這件案子的他,是通過幾位在局裏工作的好友的幫助,悄悄地摸進了拘留所,他相信哥哥是冤枉的,哥哥實在是沒理由去殺小婉。
首先不可能是情殺,性格內向含蓄的洪史誌追了小婉三年才追到手,更加內向含蓄的小婉等洪史誌追了三年才羞答答點了頭,結婚之前連愛都沒做,新房裝修好馬上就要結婚的他們怎麼會鬧情殺?洪山輝與哥哥一同生活了三十年,與住在胡同對麵的小婉認識了二十年,他首先就否定了“小婉出軌”的可能。換句話說,以哥哥的性格,就算小婉在外麵有人,哥哥知曉後,也隻會趴在洪山輝的肩頭上痛哭流涕。
為財?兩個人都是茶廠的普通職工,一個負責采茶,一個負責評級,工資都一樣,能有什麼財可奪?騙保就更不可能了,騙保的人不會用這種近乎瘋狂不計後果的殺人方式。何況經過調查,哥哥也從來沒有暗地裏給小婉買過巨額保險。
難道真的像同事說的那樣,哥哥是個精神病患者,是個徹底的暴力型瘋子?看著派出所囚室裏精神恍惚頹廢消沉的哥哥,洪山輝欲哭無淚。
二
“刀大爺,您在這幹嗎?”淩晨時分才回家的洪山輝,吃驚地發現自己管轄片區裏唯一的五保戶、孤寡老人刀黑鳳正蹲在自家的門口,自從他唯一的兒子刀小刀吸毒成癮,搶劫殺人被判死刑後,他徹底沉默了,還經常一個人在午夜傻笑,神經兮兮的。
刀黑鳳破舊油亮的髒棉襖與夜色融為一體,使得洪山輝差點兒撞上了他。成為一名警察後,洪山輝就經常去刀黑鳳那充滿酸臭氣息的小院裏打掃衛生,再幫他洗澡,把所有換下來的髒衣服與還沒穿過的髒衣服丟在大盆裏用腳踩。然後買來雞鴨魚肉和白酒與刀黑鳳大吃一頓,最後臨走時留下一張粉紅的鈔票。
“你在我這裏做的一切是不會讓你有升職的可能的,沒有哪個當官的會因為你做了這些而讓你升官。”刀黑鳳經常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眯著眼睛看著站在大盆中狂踩著衣物的洪山輝。
“也對哦。”洪山輝倒掉盆中油光四射的汙水,重新加入清水,接著踩,繼續用這種大男人才用的豪邁方式洗著衣服。
“可是刀大爺,看來我已經把這件事變成了一種習慣了。”洪山輝衝著老刀嬉皮笑臉。
“我幫你。”刀黑鳳開口了,聲音嘶啞。洪山輝則覺得莫名其妙。
“你照顧我已經八年了,就算是隻貓,也會抓來老鼠報恩的。”刀黑鳳說。這是什麼比喻啊,洪山輝哭笑不得地看著被自己當爹一樣伺候了八年的古怪老頭。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公開我的真實身份了。”刀黑鳳表情肅穆,“其實,我就是巫姑一族第八十八代傳人,解放前在江湖上曾經叱吒風雲的巫俠,人送綽號——巫山雲雨!”
“嗯嗯,知道了,刀大爺您快回去吧,記得喝點糖水醒醒酒啊。”洪山輝不耐煩地打著哈欠。
“喝什麼酒,你買的那個狗鞭藥酒難喝得很。”
“好好好,下次給你買白酒。”
“這還差不多!”
“那我回去了……”
“媽了個巴子的,老子要說的不是這個!”刀黑鳳暴跳,“傻小子,你哥哥和你嫂子被別人下了咒你知不知道。”老頭從旁邊的黑色垃圾袋中提出了一件散發著惡臭的物體,令洪山輝不禁掩鼻後退,待他看清楚時,不由得嚇得心驚肉跳——竟是一隻腐爛發臭的死貓,牙齒露在外麵,屍水與蛆不斷地從貓身上滴落,軟塌塌的舌頭耷拉在嘴邊不停地晃蕩著,兩隻幹癟的貓眼無神地看著洪山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