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的哀愁
那天她加完夜班去廠外的小店吃宵夜,可能是餓壞了吧,她要了一個炒粉另外還炒了兩個雞蛋,她剛端起碗來就有一位男仔跟她搭訕:“小姐,吃那麼多想增肥呀?”思碧小姐被他說得不好意思,臉頰紅紅的說:“那你也來吃一點嘛。”那男仔倒是挺大方的,毫不客氣地坐了過來,思碧小姐偷看了他幾眼,男仔那英俊的臉龐讓她莫名其妙地心亂神迷,這頓宵夜她吃得特別斯文,邊吃邊敏感地抱怨自己的肥胖。男仔說:“胖也沒什麼不好,一個人的魅力關鍵是看他的內在,象香港的沈殿霞,夠肥了吧?我就特別欣賞她那種瀟灑自信的風度。”一席話說得思碧小姐暈暈乎乎,象坐在了顛簸在浪尖的小船上,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家對胖子的讚美呢,她想這回算是遇上知己了,冥冥中她覺得那男仔的一舉一動對她都是那樣的落花有意,她有些陶醉了。這晚他們互通了姓名和地址。那男仔叫海夢,跟思碧小姐的名字一樣有著迷幻的詩感,他是家化公司的廣告策劃員,也會寫些諸如“遠看城牆象鋸牙兒,近看鋸牙兒像城牆”的詩句,勉強也算得上個“詩人”。
此後,詩碧小姐克服了肥胖帶來的心理障礙,變得自信無比,每晚都要光顧那小店一回,不管餓不餓都來個炒粉,為的是看看那位海夢先生。
人世間的戲劇因素真的是無處不在,思碧小姐做夢也沒想到,那位“詩人”果真會向她求愛,而且求愛的形式是那樣的別出心裁,那樣的富有浪漫色彩,充滿了詩人的大膽和瘋狂。
那天思碧小姐出去想給家裏打個電話,剛出廠門就看到圍牆上貼著一張八開紙,紙上用計算機打印了幾行字,在耀眼的陽光下顯得特別醒目,你猜那紙上是什麼內容,不看則已,一看讓思碧小姐的心咚咚地跳個不停,她那漫長的等待喲,老天爺終於給她兌現了。
晚上去小店已成了不須約定的聚會,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晚上思碧小姐沒有見到海夢先生,剛剛還無比歡快的心情陡然泛起絲絲失落,這個海夢,跑哪去了?思碧小姐邊思索著邊不情願地往回走,走到一堵牆下,她突然看見海夢正擁著一個女孩子親吻。她肺都氣炸了,兩根粗腿扛著一堆脂肪艱難地移到了海夢身邊,打開嗓門炸響一聲驚雷:“好啊海夢,你這邊給我寫情書,那邊卻摟著別的女孩子接吻,你這是什麼意思?”海夢先生他們被她嚇了個半死。沒等他反應過來他懷裏的女孩子就掙脫了他的手,朝著他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光,說:“你這個偽君子!”說罷飛快地跑了。海夢先生清醒過來後,朝著思碧小姐怒吼道:“你瘋了?誰他媽給你寫情書了?”思碧小姐反唇相譏:“還沒有呢?多肉麻呀。”說著極有感情色彩地把那張紙上的內容朗誦了一遍,那種氣哄哄的朗誦滑稽極了。海夢先生氣得罵出一連串髒話:“你他媽美呀你,你以為你是誰呀?瞧你那豬樣,整個一個肉球,橫著看象一堵截黃泥牆,豎著看象一座石灰山,豬八戒的克隆母夜叉的翻版,你還想有人給你寫情書啊你?做夢去吧。告訴你,那是我們公司開發的新產品―“思碧”牌去頭屑洗發香波的試銷廣告,你好多情啊你!”說完狠狠一跺腳走了。
思碧小姐明白這一切之後無限悲傷地痛哭起來,海夢那番數落,象一頓狠而又猛的鞭子,抽得她遍體鱗傷,抽得她從夢想的波峰跌入了現實的低穀。她這才明白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份量啊。這時竹條子從某個角落裏走了出來,象是教訓又象是安慰地說:“做人應該現實一點,夢想與現實畢竟相隔很遙遠啊。”思碧小姐看了看竹條子,嗚嗚咽咽地說:“你還愛我嗎?”竹條子動情地說:“當然,你呢?”思碧小姐點了點頭,竹條子張開枯瘦的雙臂把她抱在懷裏,象小知了抱著一棵參天大樹。
路,向遠方奔跑
小徑從夢中醒來,靜靜的趴在大山腳下。她的身旁擠滿了柔軟的青草和五顏六色的不知名的花朵。一陣風吹來,小徑癡迷的看著青草和花朵的舞蹈。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背著書包追逐著跑過來,他們輕輕的一跳,就跨過了小徑的身軀。
“等我長大了,就考大學,那時候我就去大城市了。”
“你知道大城市在哪兒嗎,可不要走丟了。”小一點的女孩兒仰起紅紅的小臉兒說,很憂心的樣子。
“當然知道,從這兒翻過山頂,就能看到一條又黑又亮的大路,聽我爸說,那是國道。再從那兒坐上汽車,就能去大城市了。”
兩個孩子走遠了,他們咯咯的笑聲在山穀裏響著。
大城市?大城市是什麼?小徑小聲的嘀咕著,聲音小得連她自己也沒聽清。
“喂?你們知道大城市嗎?”小徑小心的問著。
“你說我們嗎?”花和草忘我的隨風搖擺著。
“是呀,你們別跳了,咱們說說話兒吧。”
“說什麼呀,大城市我聽說過,那裏的泥土都悶在硬蓋兒下麵。我們草類不是被連根拔掉,就是被剪掉長發。我是不會去的。”一株草說。
“我也不去,那裏都是些名貴花種,像我們這樣沒名沒氣的野花野草是沒有立足之地的。”一朵紫色的很美的小花眨著眼睛。
大家都不說話了。小徑仰麵躺在太陽下麵,望著很深很深的藍天出神。
小徑出發的時候,月亮剛剛爬上樹梢。她沒有和青草和花朵們告別,因為她們都睡著了。
小徑扭動著柔軟的身子,彎彎曲曲的向上爬著。想到不久以後就能見到大城市,她也象那兩個孩子那樣“咯咯咯”笑出聲兒來,她的細微的笑聲在夜空裏輕輕的飄蕩著,一直飄到天上,幾顆小星使勁的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兒,她又想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溫暖的大山腳下,小心的歎了一口氣。小徑回頭向身後望了望,大山腳下靜悄悄的,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