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寺是常見的伽藍七堂樣式,徐墨瀾住在最裏的廂房,與尋常弟子無異。
清晨起來後,徐墨瀾照例吐納調息,隨後在院子裏簡單地走架子,一絲不苟。寺中小光頭們眼力平平,也瞧不出什麼門道,隻是往來忙活時笑著合十問一聲好。千年古刹,安紮在鬧市,裏外分明,祥和的氛圍使得徐墨瀾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這一式拳架,招式雖慢,卻無時無刻不可急轉直快,關鍵還是心境要穩。在這個大樹參天,樹蔭庇護滿滿方圓十丈的小院子裏,徐墨瀾心身合一,愈發如魚得水,似有明悟。
不遠處,大明寺一位首座高僧領著李壽同,安靜駐足觀望。
李壽同是十足門外漢,僅僅覺得這個年輕人走得賞心悅目便再無其他感受,見身旁的慧空首座目露激賞,疑惑道:“大師,這位年輕人的拳法,可算登堂入室?”
慧空乃大明寺達摩院首座,麵對李壽同這位朝廷命官也無需放低姿態,頷首微笑不過是修養使然,點頭道:“這位施主所施展的拳法,化繁就簡,舍去不必要的招法後盡是凝練精華,若是大成境界,自然不輸我寺任何絕技。”
清楚高僧身份地位的李壽同駭然,望向徐墨瀾的眼神也複雜了幾分。
慧空大師倒也好耐心,等徐墨瀾斂氣收手後,才邁開步子靠近,雙手合十,由衷微笑道:“施主武道一途有此得天獨厚優勢,世人眼中上品三境,如探囊取物。”
徐墨瀾連忙回禮,惶恐不安道:“大師廖讚。”剛才恍惚間似是不由自主就盡力施展了出來,這讓一向謹小慎微的徐墨瀾有些措手不及,好在這位高僧看起來慈眉善目,應當並不會威脅到自己才對。
慧空不以為意,介紹道:“這位李大人,是本州刺史大人公子,特地來接待徐公子的。本寺忙於瑣事,疏於照顧,還望徐公子不要介意。”
徐墨瀾連忙搖頭,誠惶誠恐。
好在李壽同替他解了圍,笑言幾句極有分寸的場麵話,將他帶出了大明寺。李壽同官居江南道都護府長史,雖然由於非戰略要地而連帶整個中原數道都護府都顯得無足輕重,品秩卻也能與郡守平起平坐。
三十多歲,說大也大,可擱在官場上看,說小也還真小,大可說一聲仕途坦蕩。徐墨瀾本還有些拘束,畢竟李壽同算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大的官了,暗暗提醒自己要處處留心,可千萬別惹惱了這位大人,否則可是萬萬吃罪不起的。不曾想李壽同比他預料的還要好說話,路上對公務隻字不提,隻是閑聊家常,溫言慢語,倒是與曹知章有幾分相像。
隻是畢竟不能事事順心,兩人行至半路,衝出來一條攔路狗,齜牙咧嘴,涎水直淌。通體烏黑的大狗肌肉虯健,上下頜寬闊有力,徐墨瀾這個鄉巴佬都瞧出來了品種不凡。再看李壽同,微蹙眉頭,顯然狗的主人不是易與之輩。
不遠處,一位身穿蘇繡華服,手握皮鞭的年輕公子哥邁著八字步靠近,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見到李壽同後仍舊架勢十足,慢悠悠撿起狗鏈,輕飄飄道:“喲,原來是李大人呐,大清早的不多睡一會兒,出來散步?”
李壽同皮笑肉不笑道:“我可沒寧公子這份閑情逸致,整日熬鷹鬥犬,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