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貞始終沒有給我打電話。我給她發了幾條短信,請她盡快和我聯係。我把銀行卡交給她父母,讓他們打到她的帳號。她正是用錢的時候。她父母不收。我都要翻臉了。他們才收下。她爸爸硬要留我吃飯。我滿喜歡這家人的。和我在前女友家的感覺完全不同。那些人,老愛裝模作樣地打官腔,或炫耀。

但我仔細一想,之所以和小貞的父母相處,感覺舒服,難道不是因為我內心的優越感,使我在他們麵前可以完全放鬆?

回到家,因為和小貞爸爸喝了點酒,我坐在沙發上發呆,這時候的小貞,一定是坐在開往深圳的雙層列車裏,盯著窗外城市的燈火,思緒萬千吧。

陪著小貞看了那麼多的日本、韓國的偶像劇場,現在想起來了,也知道酸甜苦辣的生活中,還有忍耐和向上的一麵。比如電視劇裏,男女主角和男女配角的關係非常混亂之際,有人不告而別,坐著新幹線的火車,思緒萬千地離開,(或者留下動人的一封信),翌日清晨,男男女女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忙碌著,在各自的生活軌道上思念著對方。

這千篇一律的俗套一幕現在帶給我極大的感動。人生,除了情愛,還有生存的努力和責任吧。小貞,可想而知,她一定是占領了一個火車高層的靠窗位置,貪婪地看著窗外的夜色。她的眼神,一定是落寞的吧?

我有點想念她了。等她回來,一定和她好好溝通。我要好好珍惜這個女朋友。

小韋打來夜宵,才驚覺自己已經灌下三瓶啤酒。我醉意朦朧地瞅著他,想象著他和那個寂寞的女人在空虛的家裏,幹著男女之間的好事。真有趣,她一定是愛上他了,才下了狠心想要提前結束關係。

哪一個女人會對這樣一個男子無動於衷?他身上背負著我難以想象的責任感,他的青春在他的重負之下,閃爍著多麼奢侈的光芒。

小韋看著鍾表說小貞今天不會把電話打來了。在她最有可能和我聯絡的時間裏,我接到了幾十個外線,她也許一氣之下,不理我了。

不知什麼時候,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四周一片黑暗。

小韋把我扶上床,他閃身而出,輕帶上門,一切都歸於沉寂,夜色,黑如潮水,把我淹沒了。

我的頭腦裏被今天形形色色的見聞和片斷剪輯出十分荒誕的蒙太奇。我夢見自己和小貞演繹著《大聖娶親》,熱鬧的場麵,孤獨的內心。

紫霞仙子躺在我的懷中,她淒涼地笑道,我料到了這故事的開始,卻猜不到這結局。

她在五彩祥雲中閉上了眼睛,我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羽化成仙。

依然是在大醉酩酊中收場,人人都免不了的俗套:離別、醉生夢死、在孤獨和失眠邊緣的夢遊。

天亮了,這是個豔陽高照的星期日。刺耳的電話鈴聲把我的睡意撕碎了。

我睡意朦朧地問:"喂?"

一個聲音琅琅入耳道:"如果上天給我一個機會重來一次的話,我會對那個女孩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一定要在這份愛的前麵加上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嘻嘻。"

我目瞪口呆,以為自己沒有睡醒。

"我是蒙娟,昨天和你在探礦見過麵,人汽公司,沒有這麼健忘吧?想起來了?"她簡短地說:"打撈船又撈起了三具屍體,照片已經送到這裏。也許有你要找的人。"

我全身都籠罩在一種陰森的氣氛中,很不友好地問她從哪裏弄到了我的電話。

她還滿敏感的,說:"你留給工作人員的。你聽上去不大高興。對不起,我還以為你急著等待朋友的消息哩。"

我急忙解釋,說自己剛好夢到了《大聖娶親》的片段,又聽她沒頭沒腦的幾句台詞,一時人都懵了。

她興趣大增:"真的?你夢見的是哪一段?是不是紫霞仙子躺在至尊寶懷裏,臨終前說的,我在等心愛的人,踩著五彩祥雲來救我。"

我感歎道:"你真的愛這部影片。"

她惆悵地說:"啊,轟轟烈烈的愛情。離我們這些菜鳥有十萬八千裏。每次遇上倒黴的時候,我就在自己腦袋裏把自己喜歡的電影放一遍,心裏說,約摸點,約摸點。"

"約摸點"是本地話裏"大概"的意思。用在這裏讓我摸不著頭腦。

我問她:"約摸點,約摸點,是你的口頭禪吧。"

"是護身符。"這是個莫名其妙的回答。我懶得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