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燕從來沒有試過在清醒的情況下長時間不說話,她一直以為這樣會把自己給悶死,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有時候不說話也並不難受,相反還有一絲微甜在心頭。
昨晚整整一夜,趙飛燕都陪在低頭不語,陷入沉思中無名的身旁。
她不知道無名究竟在思考什麼,但能夠陪在無名的身邊,她已經感到非常滿足。
盡管一夜未睡,走在街上的趙飛燕依然感到精神抖擻。
這一夜的帝都,趙飛燕是快樂的。同樣,張峰他們一百五十名兵痞也是快樂的。
當然,這個世界永遠是公平的,有人快樂自然也會有人不快樂。
帝都中,部分貴族正是這群不快樂的人。
無名送走趙飛燕不久,房門被一個陌生的中年人敲開。
看著門外這位一身警服麵露尷尬的中年男子,無名淡淡的問道:“你是?”
“無名將軍,我是帝都警察廳,標下叫做刑風。”
來人一報身份到讓無名感到有點驚訝,大清早警察找上門來通常都不會是索要簽名的。
“這個……”刑風吞吞吐吐的說道:“就在昨夜……我們捉到了一群在帝都當街打群架,暴力拘捕的人員。經過審訊,發現是您的部下。所以……”
無名眉一擰,重新審視起眼前這警察廳的人員。警察廳的警察確實都有點實力,這些人對付平民百姓還可以,對付幾名高手也能做到。但要捉到一百五十名當時血戰新戰城上千士兵的他們,並且還能做得無聲無息又一個不漏,那麼警察廳除非事先早已埋伏,否則他們根本沒這個能力辦到。
受到無名的逼視,刑風忙低下頭,小聲說道:“這個……其實昨夜將軍的屬下先後打倒我廳兩百多人。當後來三百多名警察趕到增援的地方,將軍的屬下已經一個個醉倒在地……”
無名釋然的‘哦’了一聲,隨即點了點頭:“需要保釋?那我們走吧。”
刑風仍原地不動,隻尷尬的笑道:“將軍,這事情恐怕沒有您想的那麼簡單。”
無名默不作聲的看著他,聽他繼續說:“昨夜他們還在一些貴族門口公然排泄身體汙濁之物,被那些貴族家的守衛驅逐。雙方產生口角進而動武。將軍的屬下人數占絕對優勢,又有一名二階劍聖坐鎮,那些守衛不是對手都被打到在地。隨後又與部分貴族當街鬥毆,打傷貴族後揚長而去……”
“哦……”無名若有所思的微頜首,負手身後。
刑風見他麵無表情,心中連連感歎:這還真是有什麼頭領,就有什麼樣的屬下。那幫家夥動手揍了貴族!他們的頭領反應竟然也如此平淡。
“或許我沒有說清楚。將軍,您的屬下打完一家貴族並未就此完事。而是到下一家貴族門口重複了在上一家貴族門前所做的事情。如此的事情一共做了二十幾次,直到我們警察廳被打到二百多人,他們才醉倒在地。”
無名揚起眉頭,他了解這幫兵痞,就像這幫兵痞了解他一樣。剛才警察廳人員的敘述,讓他感覺到這次的事情,絕對不是兵痞們醉酒鬧事,倒像是早有預謀的一場把戲。
“將軍。”刑風倒抽一口冷氣,再次強調:“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他們打的人裏麵不少是貴族。”
無名臉色一沉,他知道刑風的話說得很清楚。當今世界不論在哪個國家,毆打貴族都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兵痞們竟然挨家挨戶的揍過去,這純粹是沒事找茬。
沒事找茬?無名緊蹙的眉頭有了一絲鬆動,這個古怪的念頭漸漸在他心中紮根,很快整個臉色都舒緩下來,起初還陰沉沉的麵容上,隱隱透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望向刑風,漫不經心的說:“那你們警察廳打算怎麼辦?”
刑風見無名始終不曾露出緊張的神情,頓時覺得無奈,隻好輕輕歎息了一聲:“廳長已經派人去請堂本元帥,還有二公主殿下,標下正是被派遣來請您過去一同看看這事情如何處理。畢竟……畢竟……”
“那走吧。”無名知道對方想說什麼,畢竟這次打人的是剛剛回到帝都的戰鬥英雄。雖然他們都是平民,但就在昨天他們還親口得到了陛下的讚許,背後又有整個帝都平民給他們撐腰,外加報紙輿論,這次的事情若是按照以往的處理方式,隻照顧貴族,事情會變得更加棘手。
帝都的警察廳從來沒有哪一天能像今天這麼熱鬧。
偌大的會議室裏麵聚集了近千人,一邊是衣著鬆散,吊兒郎當的一百五十名兵痞子,從他們無精打采的眼神來看,很難判定這些人究竟有沒有從酒精的連鎖反應中脫離出來。
反觀另一方,人數雖然眾多,但大部分都是鼻青臉腫。不少人是脖子繞了一圈厚厚的繃帶,打折的胳膊吊出半邊,苦大仇深的死盯住張峰等人。昨夜若不是韋德海大展神威,僅憑一把沒出鞘的長劍便撂倒上百人,外加那神龍國軍部元帥堂本剛一跟二公主趙冷瞳也在場,他們早就一窩蜂衝上去,把這一百多個根本就是酒囊飯袋的兵痞們當眾撕碎了不可!
堂本剛一麵色冷峻的掃視著場上眾人,當他聽到兵痞們的做法先是一喜,隨後陷入了頭疼之中。這些兵痞隸屬他軍部管轄,若是以往他們當街毆打貴族,直接把他們送到戰場的敢死隊上便是。
而今這些兵痞身份敏感,特別是他們昨天在帝都可謂一時無兩,風頭最勁的人物。想想那些瘋狂的民眾,堂本剛一再次頭疼,軍部大門口這幾天好容易沒有示威的群中繼續扔臭雞蛋,如果一個處理不當,估計激動的平民會把軍部的招牌給活拆了。
他頗為窘迫的掃了一眼那些挨揍的貴族,不免生出恨鐵不成鋼的怨氣。這些平日在帝都橫行霸道的大老爺們,偏偏要惹上剛剛立下巨大戰功聲名的兵痞。
他們那身細皮嫩肉對付女人還綽綽有餘,跟這些五大三粗的流氓漢比拚,豈不是雞蛋碰石頭,自找苦受!他暗自歎氣,其實他完全可以得罪其中一家權貴,甚至讓對方翻不了身。
然而這次麵對數十戶的貴族,倘若處理不當,日後朝堂上還有哪家貴族會跟隨他們堂本家?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明白。可一時間又苦無對策,隻好先按兵不動,見機行事。
一旁的趙二公主擰著眉,睥睨的橫掃這群酒氣熏天的兵痞,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無名。嚴明的軍紀是任何一支長勝隊伍都必不可少的法規,史上還從沒聽過有哪支軍風敗壞的隊伍可以攻無不克,屢戰屢勝。
可這些兵痞們顯然沒有彰顯出,一支長勝隊伍的所應有的氣魄與軍風,偏偏就是這樣一支雜牌軍,居然屢屢立下驕人的戰功。
無名,他究竟是一個運氣較好的將領?還是個人戰力每次都剛好控製整個戰爭的勝負?或者,這些兵痞在戰爭時表現出的模樣,同他們現在這副邋遢的形象有天壤之別?
上次校園兵痞圍攻無名的傳聞再次浮現腦海,趙冷瞳下意識搖了搖頭,她至今都無法相信身為武聖的無名,當日竟然會被一群渣滓兵痞逼到那種窘境。這裏麵,是否有沒被她忽略掉的因素?還是說,她低估了這群粗漢子?
這時,一陣陣鼾聲在安靜的大廳中驀然響起。眾人順著鼾聲望過去,赫然發現兵痞中居然已經有人癱倒在會議桌上睡著了,那一條條從微張的唇角淌出的夢涎,充分表現出這名兵痞的睡眠狀態是多麼的香甜。
那些被揍的貴族們見到他們這般肆無忌憚,個個勃然大怒。本以為這些兵痞隻是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其實心裏已經怕得要命,無非拉不下麵子,否則早像龜孫子一般跪倒在他們腳下,搖尾乞憐。
現在,這群兵痞子居然有膽子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氣氛下安心入睡,渾然不覺四周暗暗滲出來的殺氣。這無疑讓貴族們更覺顏麵無光,猶如被人狠狠摑了一記耳光!
趙冷瞳冷著臉,厭嫌的皺起眉。想必兵痞們也不願得罪皇家的二公主,於是劉強伸手推了推正睡得香甜的古列,小聲說道:“哥們,別睡了……”見對方毫無反應,睡得比豬還沉,幹脆一腳踹過去。
這下,古列總算從夢中驚醒,一翻身從桌上坐起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邊打著哈欠說:“怎麼?都搞定了?那回去睡……”他跳下桌,大有回家睡覺的架勢。
對麵那幫貴族看在眼裏,心裏早已是百轉千回,一肚子的窩囊氣,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活啃了這些無法無天的雜牌軍!
不知天高地厚的兵痞們倒是不以為然,臉上依舊掛著充滿諷刺意味的壞笑。上次離開帝都前,他們就有意收拾一下那些花錢雇殺手去偷襲無名的貴族,隻是當時沒有足夠的資本招惹他們。這次趁著得勝還朝的機會,一個個故意裝出醉酒的模樣,仗著‘酒性’將貴族們暴揍一通,總算出了這口憋屈已久的惡氣。
猛然間,房門被人大力推開。一名留著雪白胡須的老貴族氣勢洶洶地衝進大廳,咆哮道:“打我家人的混蛋在哪裏?”
老漢看上去歲是六十好幾的年紀,體魄卻是相當完美。古銅色的皮膚閃爍著一層健康的光澤,全然有別於同齡人缺乏彈性而皺成橘皮一樣的肌膚。異於常人的長腿使他雄偉的身軀看起來更顯強壯,握住騎士長劍的手掌厚實而闊大,給人一種攝人的力量感。
堂本剛一見到來者,麵色當下微變。這白胡子貴族在神龍國中的地位雖比不上五英雄的傳人,但名聲的響亮程度卻絕不比五英雄傳人差多少。他正是昔日滅掉五英雄司馬家的納蘭一族,今天的納蘭家主,也是現下神龍國跟藍巾匪前線總指揮使:納蘭元術!
“打人的就是你爺爺我了!”剛剛看起來還一盤散沙的兵痞們突然一下來了精神,齊刷刷的全部站了起來,連說話都是異口同聲,震耳欲聾。
一直冷眼旁觀的趙冷瞳,暗暗在兩股勢力之間移轉視線,最後定格在雜牌軍身上。這些兵痞的整齊程度出乎她的意料,仿佛他們本就沒有醉過。倒是納蘭元術的表現絲毫沒有驚喜,這個背叛過司馬家的族人性格中,似乎都帶有一點自卑,生怕有人會揭開他們的老底。因此脾氣也走向極端,都是火爆異常,希望通過這種壓倒性的氣勢鎮住別人,從而掩蓋當年殺主的事實。
這納蘭元術就是在當朝皇帝那裏得到了不錯的禮遇,所以這些年來就算有人背地裏瞧不起他,也沒人夠膽當著他麵叫嚷出來。在場的其他貴族們唯有對他的一言一行視若無睹,暗中劃出一條界線,涇渭分明。
“你們這幫雜種,都給我去死——”伴隨著納蘭元術的低吼,一層火紅的鬥氣刹那間附著在他身體表麵。
就在此時,房間眾人幾乎都生出一種懼怕的感覺。強烈的鬥氣沒有將桌上的文件吹的亂飛,整個房間卻在急速升溫,這股灼熱感猶如酷夏正午坐在巨大的火爐旁,口幹舌燥的饑渴感迅速在眾人心頭湧起。
堂本剛一修為雖然不行,但一股執著的意誌讓他很快擺脫了納蘭元術造成的威壓,隻是那種幹渴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
趙冷瞳麵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房間裏比兵痞們體力不支的大有人在,不少人更是瞬間產生一種窒息感,拚命抽吸著仿佛一刹那變得稀薄的空氣,漲紅的麵色顯得異常痛苦。
不等眾人多作反應,納蘭元術已經跨前一步。僅僅隻是一步,兵痞們立時感到這突然出現的老家夥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納蘭元術見踏前一步,這些看似廢物的兵痞竟然沒有一個人,被他的鬥氣威壓逼得後退一步,心下大怒,殺意轉眼充滿整間大廳。
張峰眼珠子骨碌亂轉,知道在這裏跟對方真打起來,國家也不會讓雙方爭個你死我活,幹脆挺胸大踏步,伸手一指納蘭元術,振聲吼道:“老畜生,好大的的膽子!竟然敢在公主麵前動手殺人!”
納蘭元術乍聽有人罵他畜生正欲動手,然而又聽到張峰故意抬出公主。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的趙冷瞳正板著臉望著他。即便再有殺人之心,此時他也不得不收回那快要揮出去的拳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