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900多年前開始一直被傳誦著。盡管有悲涼,盡管有失意,但終究還是讓人們記住了你。我隻能看著你的背影歎息。我想給這一江碧綠起一個名字:歎息江,紀念我兒時的夢想,更是念叨你一生的傳奇……
一位朋友送我一幅毛氏書法,是一首黃庭堅的詩:半煙半雨溪橋畔……我便按捺不住肆意的情懷,定要去湘贛鄂交界的修水雙井村去看黃庭堅這個奇人生活過的地方。
黃庭堅瞄準目標,計算好距離,手高高舉起,用力一甩,石子在一口井上空盤旋著,瞬間,咚,一聲轟響,天啊,奇跡又出現了,石子隨著轟響聲一起從井裏躥了出來,直衝雲霄,在天空飄然畫出了一道彩虹,款款地旋轉到了另一口井裏,那口井噴濺出了如鑽石般的晶瑩剔透的水花來,漂亮極了,命運的交響曲便不依不饒地開始了。此時,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正好路過,目睹了這一切,他邊走邊稱讚道:奇童,奇童,長大必有一番作為。說罷,老者消失在了綠野山水中。這就是一石投雙井的故事。從此,黃庭堅與雙井村雙雙出名。
彎曲、妖嬈、靜謐的明月灣江水把我帶到了童年的惆悵思緒中。
記得小時候的一天下午,好不容易把妹妹哄睡著,匆匆忙忙偷跑到公園,翻牆進去(沒錢買門票),跑到湖邊,心暫時靜了下來,幼小的心想,我要是一條小魚多好,在湖裏自由地遊來遊去,時常探出頭來,逗一下湖邊遊人,跟湖裏的小帆做遊戲,再也不用天天背著捆綁在身上的妹妹,傻傻地看著別的小孩的歡笑與自由。卸掉滿心的焦慮,撥開滿眼的惆悵,去掉滿眼的羨慕。什麼時候我也能像魚兒一樣盡情釋放我那童年的向往自由的欲望。凝視著一汪湖水,許久許久傻站著,希望來一陣狂風把湖水吹皺,把我卷進湖中,淹沒在自由中。一條魚從湖中躍起,你不是魚,你隻是一個小女孩。我猛然打了一個激靈,我童年的夢被這條魚驚醒了,哦,我不是那湖中的魚兒。我悻悻不樂地邊走邊撿起湖邊的石子投進了湖中,湖沒有泛起漣漪,石子無情地沉入了水中,我哭著跑回家了,妹妹隱約的哭聲把我拉回了現實中,我的淚水已打濕了衣襟。
雙井村因黃庭堅出名,黃庭堅也因雙井村聞名,走出了輝煌,走出了悲涼,走出了不一樣的人生。我那兒時的夢隻能夭折在湖中,隻有默默地編織在我那甩動的兩隻小辮中。夢想的石子沉下去,沉了很久,很久,沉了幾十年。
黃庭堅,你是幸運的,真的,你從九百多年前開始到現在都被傳誦著,盡管有悲涼,盡管有失意,但終究讓人們記住了你,我隻能看著你的背影歎息。我想給這江汪著的碧綠起一個名字:歎息江,紀念我兒時的夢想,更是念叨你一生的傳奇。
這灣擺動著柔美腰身的江水,躲藏在神秘綠色的臂彎中,它不想招惹任何人,
它隻見證了黃庭堅走出了雙井村時的模樣。我的到來打擾了它的平靜,江中冉冉升起了黃庭堅那堅定、悲涼的身影。黃庭堅,黃庭堅。我怎麼呼喚他都不肯回頭,但湖麵上傳來了黃庭堅平靜的詩句:
雙井茶送子瞻
人間風月不到處,天上玉堂森寶書。
相見東坡舊居士,揮毫百斛瀉明珠。
我家江南摘雲腴,落磑霏霏雪不如。
為君喚起黃州夢,獨載扁舟向五湖。
我雙手捧著黃庭堅送來的詩、詞、茶,怡如手捧一份閑適的心情,很不自覺地將淡的、濃的、苦的、澀的種種人生況味一一嚼遍,把兒時和現在的憂鬱、煩惱、浮躁、紛爭甚至荒唐,統統都化解在黃庭堅為我送上的這杯玲瓏剔透的雙井茶中,由清苦變成清香。我惺慢體悟著這變幻的曼妙的過程,童年的不快,成年的失意都煙消雲散。
你不要寫我的童年,不要寫我的叱吒風雲的政治生涯,不要講我悲涼的故事。你就把雙井村的茶來品,那是可以慢慢咀嚼的味道。遠行的人兒,你走時把雙井村的故事帶給你的朋友吧,讓他們靜下心來惺惺品茶的糈神,它會滲透到身心,緩緩地沁脾,沁胃,協肝。
上空飄來了一塊祥雲,罩著江水,罩著豐饒的茶園,罩著黃庭堅的墓穴,罩著這一方綠色的上空,是那樣的吉祥,那樣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