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紀委書記孟清,帶著三個男人來了。
她的出現,讓喧囂的喪事現場刹時安靜下來。
齊烈先是驚愕,隨即起身迎上去,老遠就伸出雙手,連聲喊:“孟書記,辛苦辛苦。”
孟清淡淡地一笑,居然去老孫頭的靈堂前鞠躬。
鑼鼓響器都停了,道士也不念念有詞了。誰也不知道孟清的出現代表著什麼。畢竟鎮上派人來悼念一個孤寡老人,在烏有村還未有過先例。
陌然能感覺到齊烈的惶恐與不安,他躲閃的眼光充分暴露出來他內心的緊張。在孟清書記祭奠完畢之後,他趨身向前,低聲請示:“孟書記,我給你彙報一下情況吧?”
孟清又是微微一笑,掃視一眼有些雜亂的現場,緩緩歎口氣說:“行,齊書記,根據鎮裏要求,請你配合一下調查。彙報這事就免了,我們走吧。”
齊烈顯然楞了,緩了好一陣才叫過來陌然說:“陌村長,我去一趟鎮裏彙報,這裏的工作就交給你,一定要安排好。”
陌然認真點頭說:“齊書記你放心,不會出錯。”
看著齊烈隨著孟清他們離開,陌然心裏確實沒一點滋味。孟清嘴裏說是配合調查,明眼人誰看不出,怎麼會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呢?何況才大年初四,政府都不到上班時間啊!
齊烈不在,烏有村的主心骨自然就都轉移到陌然身上來。組長等到看不到齊烈他們了,就一齊圍攏過來,眼巴巴地看著陌然問:“陌村長,怎麼搞?”
陌然苦笑著說:“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天大的事,先把老孫送上山再說。”
當即拆了靈堂,吹吹打打,一群人前呼後擁將老孫頭抬上山去,在他一家人安歇的地方挖坑埋了下去。
埋了老孫頭,全村人作鳥獸散。
陌然把老孫頭的侄兒叫過來,跟他說了幾句話,無非是人死後,後人該做什麼的,還得去做。當然也不讓他白做,老孫頭的遺產,就全部給了他。
全部安頓下來,天已經擦黑。
人還未到家,齊小燕在半路上攔住了他,還未開口,先哭出聲。
“陌然,你得救救我爸。”
“你爸怎麼啦?”陌然不以為然地說:“鎮上找他彙報,又沒別事,你別緊張。”
齊小燕就瞪了眼看著他,半天才說:“你是真不明白,還是給我故意裝傻?我爸這個樣子,是沒有事的樣子嗎?”
陌然笑道:“你爸什麼樣子了?他又能有什麼事?”
“你就說,你管不管?”
“當然。”陌然模棱兩可地說:“我就是想,齊書記到底有什麼事,你們搞得草木皆兵一樣。這樣吧,等下我去一趟鎮裏,了解一下情況。”
“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
“就要去。”
陌然就歎口氣,安慰著她說:“你得讓我先了解啊,你去能幹什麼?哭嗎?鬧嗎?”
齊小燕就答不上來,猶豫半天說:“我就去看看我爸,我放心不下啊。”
“你實在要去,我也不阻攔你。不過,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你不可以胡來。”陌然警告她說:“否則,我管不了。”
“我聽你的。”齊小燕乖巧地答應,突然破涕為笑說:“我就知道,你會管我的。”
回到家裏,匆匆吃了點東西,陌然拿著手電準備出門。
陌家娘叫住他說:“然,你嫂子他爹究竟闖了什麼禍了?”
陌然笑道:“誰說他闖禍了?”
“不闖禍,怎麼會被幹部帶走了?”陌家娘狐疑地說:“老齊這人,早晚會出事。我就想啊,他做了那麼多年書記,會沒事?這下好了,大家看熱鬧了。”
陌然被娘說得有些心煩意亂,齊烈再怎麼說,也是齊小燕的爹,是大哥陌天的老丈人。與他們陌家,是兒女親家。
“然啊,齊書記這人水深,你莫亂探。”陌家娘叮囑他道。
陌然一聽,心裏想笑。陌家娘這麼老實巴交的農村老婦女,居然會說出這麼有水平和見地的話,作為兒子的他,不能不吃驚。
好在陌家娘再沒說什麼,陌然就出門,剛走到山嘴邊的稻草垛邊,齊小燕從黑暗裏走出來,把他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