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要開學了,老師都回來了學校。
彭凡興高采烈地打量著陌然的辦公室,嘖嘖讚道:“這樣才好,有個樣子。”
陌然含笑問她:“什麼樣子呀?我們村委在學校辦公,不會影響你們吧?”
彭凡掃他一眼說:“肯定不影響我,是不是影響到別人,我可說不好。”
話音未落,小學校長進來,打著哈哈說:“陌村長,你們村委今後就在學校辦公了?”
陌然點著頭說:“學校還是烏有村的,村委在這裏辦公,應該算不得出格吧?校長,你要是覺得我們影響了你們教學,等我建好了新辦公樓,立馬搬走。”
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花白,一臉的皺褶,如果不知道他的年齡,一眼看去,說他七十歲了都有人信。
校長麵露難色地說:“陌村長,我也不瞞你。當初教育局就是覺得村裏在學校辦公影響不好,所以找了老齊書記,辦了手續的,現在的學校,可是教育局的資產了。”
陌然暗暗吃了一驚,什麼時候學校都變成教育局的了?這座學校的曆史,陌然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他大哥陌天,還為這座學校的建設付出過不少力。當年建學校的時候,全烏有村的村民都是以出義務工的形式建起來的,像陌天這樣的小學生,每天都有搬磚的任務。也就是說,這座學校的某一塊磚,還是陌天從十幾裏外的窯廠搬來的啊!
這麼大的一筆資產,說沒了就沒了,錢呢?
陌然不甘心地問:“校長的意思是,學校賣給教育局了?”
校長肯定地點頭。
他就哦了一聲,神情有些尷尬。校長這麼一說,他感覺自己就像個強盜一樣,霸占了人家的東西。
“我馬上搬走。”陌然說:“校長,對不起,我事先不知道這回事。”
校長大度地擺擺手說:“這倒不必急著,隻是以後陌村長把村委設在學校,不影響我們正常教學就行。大家怎麼說,都還是一個村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說到底,我的家屬,也還是烏有村的人啊。”
校長土生土長的烏有村人,早先年是個民辦的老師。清退民辦老師時,烏有村這邊沒有公辦老師願意來,隻好讓他這批幾個老師參加了一項蘿卜坑式的考試,把身份都轉變過來。這項舉措當時惹起不少的非議,還是縣委書記拍板才定下來。
烏有村的小學在撤鄉並鎮時沒有撤掉,關鍵還是在於烏有村不但有像校長這樣的公辦老師願意撐著,更主要的原因是烏有村的學生人數並不少。倘若當時撤掉了學校,烏有村的小學生就得跋涉十幾裏路去外村上學。遇上天晴還好說,要是遇到了刮風下雨下雪,孩子讀書簡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烏有村能保留學校,除了上述兩個因素,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烏有村的校舍在子虛鎮來說,都是顯得比較好的一類。
烏有小學能有今天,齊烈功不可沒!陌然暗暗地想。
盡管校長說學校現在不屬於烏有村了,陌然卻並不氣憤。學校能保留下來,已經是惠及子孫後代的大事,有得有失,是哲學範疇了。
校長說完這番話就準備出去,他顯然是特意而來,提醒陌然,烏有小學這一畝三分地,烏有村不能再指手畫腳。
彭凡看校長一走,當即抿著嘴巴笑說:“趕你走了吧。”
陌然訕訕地笑,心裏泛起一絲苦意。堂堂的烏有村,連最後一塊地方都被賣了,還不知齊烈做書記這麼些年,烏有村還剩下什麼。
烏有村是大村,人口多,放在子虛鎮,沒有一個村子的人能超過他們。過去烏有村有不少的集體企業,比如碾米廠、農機廠、榨油廠等等,還有專為各組打製鐵器的鐵匠鋪和農副產品收購站,幾乎在一夜之間屍骨無存。
沒人知道這些廠後來怎麼樣了,隻知道機器設備被拆掉賣了,能住人的房子被人住了,不能住人的地方破敗得已經不成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