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鎮政府大院裏一片漆黑,吳太華書記辦公室的燈光卻還亮著。
陌然穿過院子,徑直上樓。
肖瑩不肯隨他一起去,將車熄了火,一個人坐在車裏等他。
腳步聲在空曠的夜裏傳得很遠,恍如鼓點一樣,敲打著水泥地板。
吳書記辦公室的門緊緊關著,門縫裏流瀉出來的燈光像一把利刃一樣,將陌然的身體剖成兩半。
他試著去推了推,沒反應。門在裏麵被鎖死了。
側耳細聽,屋裏沒有動靜,仿佛沒人一般。他隻好平靜一下心情,試著去敲門。
剛敲幾下,屋裏傳出吳書記的聲音,問:“誰?”
陌然趕緊答應:“是我,陌然,吳書記。”
屋裏哦了一聲,又沒動靜了。過了好一會,門被打開,陌然便看到屋裏不僅僅是吳書記,還有顯得有些慌亂的陌秀。
陌秀躲避著他的眼光,起身說:“陌村長來了啊,我先走了。”
吳書記也沒挽留,任由她去了。
陌秀的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比陌然的腳步聲要來得碎密,緊張和慌亂。她如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慌不擇路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去市裏接人了?”吳書記麵無表情地問。
陌然微笑著說:“是,縣裏安排我去,因為這次來的是我在東莞的老板。”
吳書記有些不耐煩地說:“我知道,叫秦園的,是不是?”
陌然點著頭,心裏想,吳書記作為縣委常委,居然沒出席今晚的接風宴,難道縣裏忘記了?還是有意不讓他出麵呢?
“老何這人不地道。”吳書記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
陌然沒敢出聲,何縣長對他來說,還是個很神秘的人物。但他隱隱知道一些,子虛鎮的吳太華書記,與縣長何田宇是一條道上的人。吳書記突然冒出來的這樣一句話,幾乎讓陌然有恍惚的感覺,難道他們不是傳說中的一個陣線的人?如果是,吳書記的這句話,又包含著什麼含義?
吳書記擺擺手說:“算了,不說那些事了。我們談點正事。”
陌然端正好身子,平視著他,等待吳書記的正事。
“這樣吧,你們烏有村的養老院這事,我已經找國土協調過了。你準備繼續開工,但是,有個事,你得替人考慮。”吳書記直言不諱地說:“協調國土這破事,可花費了人家不少。”
陌然心裏嘀咕著想,吳書記是不是要烏有村來出這筆錢呢?要知道烏有村的新村幹才剛剛組建起來,烏有村裏還有多少錢,他陌然並不清楚。就算烏有村有錢,能出這麼一筆不明不白的錢嗎?吳書記的話裏意思很明顯,人家花費了,這人家是誰?是陌秀?還是半路又殺出一個程咬金來?
吳書記看他在沉吟,笑道:“陌然,你也別胡思亂想,不是要你出錢。”
陌然一聽不要自己出錢,心頓時安定了許多。隻要不拿錢,一切好商量。
他笑問吳書記:“吳書記你要我考慮什麼?”
吳書記淡淡一笑說:“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人家既然替你考慮了,肯定是有所圖。這不,我算是看清額,原來別人給你協調,無非就是想著你手裏的那塊地嘛。”
陌然心裏咯噔一下,低聲問:“吳書記您說的那塊地,是不是烏有村河邊的那塊?”
吳書記緩緩點了點頭,歎口氣說:“其實我也清楚,你們村的那塊地,就是塊唐僧肉,誰都想吃一口。比如楊書記……”
陌然緊張起來,他之前總是有個感覺,雁南縣裏兩家房地產公司,陌秀和花紅各自代表著一家。她們隻是出頭露麵的人,真正的老板是隱藏在幕後的。從與陌秀和花紅接觸的第一天起,他就感覺到這裏麵水很深,而且很渾,根本看不清誰是誰。吳書記欲言又止的話裏,已經明白地說出來了,縣委楊書記與房地產公司,有著一層看不見的關係。
心裏想明白了,他反而不緊張了。
如果說花紅的背後站著的是楊天,那麼陌秀的背後一定是何田宇了。兩強相遇,他陌然連個屁都不是。
陌然早就聽說,雁南縣官場有著明顯的兩派陣線。以楊天為首的黨委一幫子幹部,處處壓製以何田宇為首的政府這一幫子人。何田宇雖為縣長,卻必然兼著縣委副書記的位子。但楊天卻從來不給他這個副書記的權威,隻要是他的指示,別人根本無法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