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太華的電話沒來,齊小燕的電話卻追來了,開門見山問他:“陌然,你在哪?”
陌然正在村委辦公室裏小憩,這段時間確實有點累。先是疏通村裏渠道,接著帶村幹部守水,連續幾日沒睡個安穩覺。因此早上飯也沒吃,一個人騎著陌生的摩托車來了村委。
學校還沒放暑假,烏有村小學的學生不少,有部分學生還是來自外村。
陌然去的時候,正趕上做課間操。看到操坪裏站著百十號學生,隨著廣播舉手投足,讓他有恍如隔世之感。
將近兩個月沒下過雨了,地上到處都是灰塵。隨便一抬腳,就能卷起一片。
特別是學校操場,還如過去陌然讀書時一樣,沒有硬化,依舊是一片泥地。天晴蒙著一層灰,遇到下雨,整個操場就是個小汪洋。
他站著看了一會,徑直往辦公室走。
才坐下不久,齊小燕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陌然不想告訴齊小燕自己在哪,嗯唔幾聲後想要掛。
“你在學校裏吧?”齊小燕突然問,電話裏傳來她得意的笑。仿佛陌然就是她手裏的一個蛋,隨他怎麼滾,總滾不出她的手掌心。
“是。”陌然老實回答。對於齊小燕,他現在有點疲於應付。倒不是齊小燕糾纏,而是陌家娘的一番話讓陌然驚醒,齊小燕說到底是陌天的老婆,是他陌然的嫂子。不管過去他們之間有多少恩怨,總不能壞了規矩。
陌家娘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明白,陌然不能與齊小燕有絲毫的曖昧,更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則,不但陌天的臉沒處放,就是整個陌家,在村裏也會抬不起頭。
齊小燕家傳習慣,村裏大多數的人都傳說,齊猛就是齊烈的私生子。陌然特意悄悄觀察了幾次,發現齊猛的輪廓,還真如齊烈一樣,似乎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人。
齊猛比齊小燕大,這讓陌然有些想不明白。
齊烈結婚時,他弟弟齊世界還在外麵走江湖賣藝。當然,齊世界的賣藝,就是賣些草藥,據說都是能治療疑難雜症的藥。比如齊世界可以當著大家的麵,拿一把刀割開自己身上任何一塊皮肉,在眾人的驚呼聲裏,他會從腳邊的瓶瓶罐罐裏倒出一點粉末,往傷口上一敷,說也奇怪,血會立馬不流,傷口會馬上愈合。
就憑著這一手,齊世界的金瘡藥橫掃三縣五州,無人能出其右。
兼之齊世界還有一手熱油鍋裏撈銅錢的本事,一鍋滾燙的熱油,裏麵扔上一兩塊銅錢,齊世界能赤膊下油鍋,輕鬆撈出銅錢來。
齊世界能有此等本事,據說小時候遇到了高人。
齊家兩兄弟,老大齊烈從小就出人頭地,好打抱不平。後來去了部隊。
老二齊世界,小時候就長滿一生疥瘡,無論怎麼治,始終不見好轉。疥瘡這東西就是癢,有時候能癢到骨子裏去。耐不住癢的齊世界就滿身亂抓,將一個身體,抓得幾乎找不出一塊囫圇的地方。
皮膚抓破流血,癢了又再抓。以至於有些地方,幾乎能看到抓出來森森白骨。
血結痂後,再被抓開,由此反複,有些地方幹脆就爛了,爛了就出膿。膿臭,很多人老遠就得捂住鼻子,要不被齊世界身上的臭味,會將人熏得摔幾個跟頭。
齊家父母過世得早,兩兄弟相依為命,可憐齊世界,沒人照顧,又怕身上的味道熏著哥哥,就不回家,在村頭的一間廢棄的兊屋裏棲身。
某日,來一老翁,托著缽問齊世界要吃的。剛好齊世界屋裏剩下昨日喝喜酒剩下來的菜,他絲毫沒想,將一缽子菜端給老翁吃,想了想,又去草席底下摸出半瓶酒來遞給老翁。
齊世界之所以這麼大方,就是因為老翁不嫌棄他身上的臭味,主動問他要吃的,這對於別人看到他就遠遠的避開的齊世界來說,是多麼令他感激的事。
老翁也不客氣,吃完喝完,從隨身的麻布袋裏摸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些粉末往齊世界身上擦。說也奇怪,本身處處感到奇癢的地方,粉末到處,但覺一絲清涼,如微風拂過,如清泉流過。非但不癢,反而覺得全身有了從未有過的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