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溫柔深處情難盡(1 / 2)

四周寂寥,唯有晚風輕撫。

陌然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肖瑩輕撫其背,在他耳邊柔聲安慰:“如果你想哭,就大聲哭。”

陌然搖著頭,悶哼一聲站直身。

雪玲的死,給他的打擊極大。雖然他與雪玲交往並不多,但他能感覺到,雪玲是個柔韌堅強的女人。可是她最終走上一條不歸路,是誰逼著她邁向死亡?

在他心裏,開始湧動一股前所未有的壓抑,似乎要衝破他的胸腔。他從回到烏有村敷衍競選村長倒現在,還真的沒暢快地舒出一口氣。鄉村看起來簡單,其實遠非他的想象。過去的淳樸與善良,似乎漸行漸遠了。取而代之的是猜忌、懷疑,以及愈來愈來讓人心寒的冷漠與暗鬥。

善良的村民們日複一日生活在看不見的壓迫裏,他們仿佛已經麻木,不知從哪裏去維護自己的權益。他們甚至連自己的家人都無法保護,隻會默默承受,承受生活的難以承受之痛。

陌然有著切身體會,當年作為大學生的他,戶口卡著不讓他遷出去。畢業後連份工作都無法找到。當年的他,確實對自己的鄉下完全絕望,他曾經暗暗下過決心,這一輩子不想踏上讓他痛苦與絕望的土地。

然而生活這東西,本身就令人無法捉摸。他在兜兜轉轉幾年後,陰差陽錯又回來了,而且成了這塊土地的主人。

夜色如墨,哀樂忽遠忽近。幾天前,兩個無辜的生命從這裏走向天堂或者地獄。如果生活不讓他們絕望,他們怎麼會死呢?

負罪感突然冒上來,而且愈發強烈。

他雙手掩麵,任由淚水再次洶湧而出。

畢竟,他是村長。他的村民如此這般離去,對他來說,是心靈的顫栗,是靈魂的掙紮。他保護不了他們,他覺得自己太失職了,他根本不配做這座村子的大當家。

肖瑩陪著他哭起來,抽泣著說:“陌然,我們不哭,好嗎?”

他沒應聲,可是他無法控製內心的痛楚。不管是老四還是雪玲,他們都不該死的。假如生活給他們半點陽光,他們會活得無比的燦爛,會蓬勃的生長。

他們對生活並沒有太多的要求,他們隻需要一點水,一點空氣,一點陽光!

是誰讓他們走上了絕路?不會是他陌然,也不會是齊烈,而是這個時代,這個看起來貌似十分強盛的時代。他們是這個時代的祭奠品啊!

流了一陣淚,他覺得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了。

“你回去吧。”他說,看著遠處的燈火。

“你呢?”

“我還坐一會再走。”

“我也不走。”她挨著他站,輕聲說:“這麼黑的天,我一個人走,我怕。”

陌然心裏一跳,扭過頭看她,緩緩歎口氣。

肖瑩本身是個城市女,嫁到他們烏有村後,成了一個地道的農家婦女。可是在她內心深處,她無法改變她表麵看起來的堅強。

他們要回去,其實是順道。陌然剛好可以把肖瑩送到家門口,再從她家回自己的家,一點彎路也沒走。

一陣鞭炮聲響起。陌然說:“鬧夜的該散了。”

烏有村幾百年來有個規矩,但凡誰家死了人,全村的男人在當晚一定都要去死者家裏湊熱鬧,拿著鑼鼓響器敲敲打打,間或由人唱著山歌,大體是講述死者生前的過往故事,名曰“鬧夜”。

“鬧夜”到了晚上十二點,主家會請大家吃宵夜,吃完宵夜,鬧夜的人就散了,各自回家休息。第二天晚上照舊過來。直到請來的和尚道士擺了法場,鬧夜的程序才算完成。

陌然小時候跟著陌家爹去過“鬧夜”,小孩子們最歡樂的時候,就是散場前的宵夜。盡管不豐富,卻能讓大家吃飽。特別像他們這樣的小孩子,大人鬧夜,他們安靜地靠著大人睡覺。等到宵夜時分,都會一齊醒來。

這些規矩,肖瑩是肯定不懂的。她一個城市女孩,過去甚至連這樣的場麵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