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波濤說,何縣長去省裏開會了,陌絲麗怎麼會在他身邊呢?而且從陌絲麗打電話的語氣與語態來說,她給陌然打電話,何縣長並不知道。
她為啥要背著何縣長給自己打電話?
陌然越想越覺得奇怪,又不好打過去問,隻能笑笑,下樓準備回家。
下到樓底,看到看熱鬧的人都已經散去了,水利局門口空蕩蕩的沒一個人。正要走,聽到一聲汽車喇叭聲,轉頭去看,就看到肖瑩笑吟吟的坐在車裏,朝他招手示意。
他快步過去,一坐進車裏就問:“你怎麼來了?”
肖瑩沒吭聲,啟動汽車就走。上了大路才笑眯眯地說:“恭喜你了,陌大局長。”
陌然驚異地問:“哪裏來的消息?不可亂說。”
肖瑩正色道:“這麼大的事,還需要我去打聽嗎?整個雁南縣都傳開了,說何縣長魄力大,敢於用人。你陌然現在可是明星了!”
“屁!”陌然想起剛才的遭遇,沒好氣地說:“老子就是個被人欺侮的命。你不覺得很尷尬嗎?我陌然算是什麼局長?都沒認可的。”
“不用急,會有人安排好的。”肖瑩安慰著他,雙眼直視前方。
陌然側眼去看,看到她的手搭在檔位杆上,白皙而修長,心裏不由湧上來一絲柔情,便將手伸過去,搭在她手上,無聲地握著。
肖瑩顫動了幾下,沒把手抽出去,任由他握著,臉上慢慢漫上來一層紅暈。
此時無聲勝有聲,兩個人都凝視著前方,心裏卻都翻滾著波浪。
這一層柔情,隻有他們兩個能懂。換做任何人,又怎知在他們心裏,都把對方當作心裏最難舍的人呢?
“雪玲姐的後事都處理好了。”她緩緩歎口氣,抽回去手。
“辛苦你們了。”陌然真誠地感謝。他匆匆去了東莞,把烏有村這攤子爛事扔給了肖瑩。
“不用客氣。”肖瑩淡淡一笑說:“我們烏有村的幹部,還是很團結的。這次處理雪玲姐的後事,李大為出了不少的力。他把他爹的棺材都拿出來了,要不,匆匆忙忙的,我還真找不到安葬雪玲姐的東西。”
陌然哦了一聲,問道:“老四家呢?沒再鬧了吧?”
“還能怎麼鬧?人都死了,難道還要鞭屍啊?”肖瑩恨恨地說:“老四家的人不讓雪玲姐進他們家祖墳。”
“結果呢?”陌然緊張地問。
“我把雪玲姐埋到閨女墳山上去了。”
陌然大吃一驚,閨女墳隻埋半路夭折的人。像雪玲這樣橫死的,還真隻能埋在那裏。閨女墳是一片野地,多少年來,一直處於無主狀態。烏有村裏但凡夭折的男女老少,都會將人往這片地裏安葬。
想到這裏,陌然的心裏不由一陣哀戚。以後雪玲嫂子就常年睡在那片鬆蔭遮天蔽地的地方了,不會再有人去給她上墳,不會再有人記起她。若幹年後,她的墳墓將融入到青山綠水當中去,再也覓不到蹤跡。
“狗日的老四。”他罵了一句。
肖瑩淺淺笑了笑,扭過頭看著他說:“你罵他還有什麼意義?老四的死,與雪玲姐的死,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劇。其實,有多少悲劇可以避免啊。”
陌然嗯了一聲,心情變得無比的沉重。
烏有村三千多號村民,有多少家還在貧困線上掙紮呢?在湘水河畔的這片土地上,勤勞未必能讓人過上好日子。勤勞善良的村民躬耕壟畝,換來的隻能是填飽肚皮。隻要任何一家出了一個病人,這一家必定一貧如洗。
他們沒有任何的抗風險能力,生病,上學,養老,每一件事都如泰山一樣壓在他們身上。任何一點差錯,就能將一家人卷入到無底深淵。
老四家何嚐不是如此?倘若他的低保沒取消,他蠅蟻一樣的生命還能頑強地生長下去啊。他們是絕望了,絕望得看不到一絲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