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聯席工作會變成了全縣治安工作會議,何縣長在發表了一通講話後,請楊書記做指示。
楊書記話不多,就是命令縣政法委牽頭,公檢法三家組成專案組,搞一次全縣嚴打活動。凡是破壞經濟建設的,一律從快從嚴處理。凡是涉及到經濟發展障礙的,一律要先放行,開綠燈。
縣政法委書記是常委之一,他也是屬於年底要退的老人。他在會上表態,全縣嚴打工作,一定不給書記縣長丟臉。
政法委書記表完態,何縣長將眼光落在邢副局長身上,笑眯眯地問:“邢局長,雷爺怎麼樣了?”
這話如石破天驚,邢副局長當即坐立不安起來。
所有人都將眼光往邢副局長身上看,邢副局長冷汗涔涔,大氣也不敢出。
“抓案子,要抓典型。”何縣長說:“我聽說,縣裏這段時間出現了幾股勢力,一幫小流氓小地痞,目無黨紀國法,胡作非為,嚴重擾亂了我縣經濟發展。給你們講一件事,這次省市組織部領導來雁南縣,就被敲詐過一次。邢副局長,你們公安局不會不知道吧?”
邢副局長雞啄米一樣點頭,尷尬地說:“知道知道,正在偵查。”
“這麼點小事,還需要偵查?”何縣長不解地問:“你們還要多久?”
邢副局長被逼得快要哭了,嘶啞著嗓子說:“一個星期,不,三天。三天就能結案。”
何縣長滿意地笑了,指著邢副局長說:“我們的邢副局長,可是雁南縣的一塊招牌。什麼妖魔鬼怪,到了他麵前都得現出原形來。我不信了,雁南縣的治安會搞不好,有縣委縣政府在,有公檢法的同誌在,雁南縣的天,一定要是明朗的天。”
楊書記帶頭鼓掌,陌然趕緊跟著拍巴掌。
“還有,現在我們引進了外資企業,可在土地補償和拆遷問題上,遇到了不少的阻力。政府一直在想辦法補償,但大家都懂,我們的家底子不厚,拿不出更多的錢。隻有大家同甘共苦,度過難關後,還怕沒有未來?可就是有一小撮的人,受人蠱惑,與政府作對,這樣的人,應該也列入這次要嚴打的範疇裏來。”
何縣長說完,將頭轉向楊書記這邊,似乎在征詢他的意見。
楊書記頷首接過話說:“何縣長的指示是對是,但我們在具體執行時,一定要分清楚什麼是人民內部矛盾,什麼是敵我矛盾。老百姓的一些要求,隻要不超越法律允許的範疇,我們還得嚴把尺度,不可一個標準到底。”
明白人一下就聽了出來,何縣長要求一刀切,一棍子打倒一大片。而楊書記,卻提出區別對待,不可激發矛盾。究竟聽誰的呢?別說陌然,就是老政法委書記,也是一臉茫然了。
會議開了一個小時,還沒進入正題,陌然便覺得百無聊賴。
縣裏嚴打關他毛事,陌生都不在家裏了,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他來參加會,主要是想得到領導的具體指示。正如何縣長說的,拆遷征地這一塊,還真是複雜得讓他頭痛。
如果沒有蘇眉和顏小米幫他,園區的補償沒落實之前,根本不可能開工。現在楊書記把徐文友塞了進來,實話說,陌然對他,並不抱任何希望。徐文友是個典型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人。從他擔任縣招商局局長就能看出來,要想他徐文友一門心思搞好一件開創性的工作,幾乎不可能。
徐文友做不了大事,但絕對不會壞事。這一點陌然比誰都要清楚。他無非就是喜歡沾點小便宜,比如將辦公室的紙杯拿回家去用,比如偶爾用公車辦點私事。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反而體現出來這個人不會貪,不敢貪的本質。
徐文友一家人,老婆沒工作,家裏還有老娘要養。孩子讀大學,正是花費時代,全家人靠他那點工資維持生計,因此他家的情況,比任何一個幹部的家庭都要顯得清貧。陌然是親自去過他家的,家裏居然沒裝空調,一台老式電視機和兩把風扇,算是他家的主要電器。
對於徐文友的清貧,蘇眉並不這樣看。蘇眉曾經給陌然說過,徐文友這一切都是裝的,他不但有錢,而且還有大錢。
但陌然就沒看出來徐文友到底有錢仔哪裏。他與陌然認識了這麼長時間,從來沒請過人吃過一頓飯,喝過一杯酒。更奇葩的是,他與陌然去東莞出差,居然自己帶了方便麵在車上吃,讓陌然想買一份盒飯的欲望都被他生生扼殺在肚子裏。
他側臉去看徐文友,發現徐文友微微閉著雙目,手指頭在膝蓋上輕輕地敲著,似乎打著拍子一樣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