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烈擺擺手說:“不能說是鬧劇,選舉是多麼嚴肅的事,怎麼能是鬧劇呢?不過,總有些內情不是你我能猜得到的。”
齊烈的話說到這個份上,陌然感覺到自己當初拒絕何書記他們是對的。齊烈說的話,有多少是他自己的話,有多少又是楊主任的意思,陌然一時還分辨不出來。但他能肯定,齊烈說的話裏,楊主任的意思占了主導地位。
酒喝了一半,齊烈突然問他:“你說,我們烏有村的地,現在是賣了,還是繼續守下去?”
話題轉得有些快,陌然一下還沒回過神來。
自從將村長交給陸晴後,他幾乎不再過問村裏的事。陸晴因為她父親的病,很久不見她露麵了。陌然暗自在心裏感歎,現在的小姑娘,過了河就不記得架橋人了。他給陸晴的一百萬治療費,究竟怎麼樣了?陸晴沒出來露麵,他也沒放在心上。畢竟救人要緊,耽擱了時間,神仙也無力回天。
“老書記,我個人沒什麼想法,烏有村的土地,早晚要被征走。這是時代發展的趨勢。我們烏有村就在縣城邊上,與縣城僅僅一河之隔。對麵的老百姓如今嚐到了甜頭,土地財政讓他們得到了實惠。所以,我們村裏的人,表麵上看沒什麼想法,其實誰不眼紅別人?”
齊烈點頭道:“你說的也是實情。過去我霸著土地不肯賣,就是想我們這些村民,一輩子老實慣了。過去手裏有地,心裏不慌。不管外麵如何變,隻要土裏能長出糧食,誰也不怕。沒有了土地,我都不敢想以後他們靠什麼活。現在看來,我的想法是多餘了,簡直就是杞人憂天。而且現在看來,我們再霸著地不動,可能會惹民憤了。”
陌然嗬嗬一笑說:“老書記,你的眼光別人沒法比,我舉雙手讚成你的意見。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我都會全力支持,堅決站在你這一邊。”
齊烈掃他一眼道:“你這是拍馬屁?”
陌然嘿嘿笑道:“不敢,我說的是心裏話。”
齊烈搖著頭說:“還說不是拍馬屁?我現在都是過氣的人了,村裏哪裏還有我說話的份?我今天找你來,實話說,兩件事,一件事是關於你自己的,路在你腳下,你走穩。還有就是剛才說的村裏的問題,你該與村幹部交底的,你得交底。不管怎麼說,你這個村支書的帽子還戴著。”
陌然隱約有些感覺,齊烈的話裏有含義。他突然提到村裏土地,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想法。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現在的烏有村裏,他齊烈就是個過氣的老人。別說他不在乎他的意見,就是以陸晴為首的村幹,誰還會在乎他呢?
一頓酒喝到晚上十點,鄉村的夜已經進入到了夢鄉。
屋外漆黑如墨,偶有幾聲狗吠,在夜空中傳得很遠。河對岸的縣城燈火通明,一派繁榮景象。而腳底下的烏有村,恍如未曾有人間煙火一樣,死氣沉沉。
陌然站在黑暗中恣意地撒了一泡尿,回轉身進屋,看到齊烈已經合上了眼,似乎要睡著了一樣。
他便告辭要走,齊烈也不再留,起身送他出屋。
站在門口,齊烈突然說:“你有時間與小燕說說,有空多回屋裏來看看爹娘。她現在身子不便,讓你哥哥送她來。”
陌然趕緊說好,似乎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隨口問了一句:“我嫂子身體有問題嗎?”
齊烈掩飾不住滿臉的喜色,悄聲說:“小燕她懷孕了,這是你們陌家的喜事吧?”
“懷孕了?”陌然暗自吃驚,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有這回事?齊小燕什麼時候懷上孕了?她接納大哥陌天了?
從齊烈家回自己家,要走兩裏多的山路。夜色如墨,山風凜冽。酒意被冷風一吹,頓時消散了一半。
陌然拿出手機,找著手機上的電筒打開照路,徑直往家裏走。
路過桃林,看到齊小燕的家還亮著燈,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過去。悄悄開了門,上樓到自己房間,一打開燈,把自己嚇了一跳。
屋裏開著電取暖器,床上顯然睡著人。
陌然在冬天從來不烤火,更別說用電取暖器。床邊擺著兩雙棉底拖鞋,都是簇新的,毛茸茸的讓人覺得很溫暖。
他的眼光一落在床邊搭著的衣服上,心裏便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