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交接時候的夜風總是帶點溫柔和纏綿,阮錦天慢悠悠地開口,開始說那些過去。
離這很遠的一個小城市有一條西街,那裏所有的人全都長得尖嘴猴腮,做事全都是斤斤計較,每次人和人之間爭論不超過三句,便會大打出手。
阮錦天就是在那樣的環境裏生長的,他的父親是個酒鬼兼賭鬼,隻要稍有不順心,便會對他拳打腳踢,而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母親,但是他聽說那是個和西街裏麵的人完全不一樣的漂亮女人,是他那個賭鬼父親在另外一個城市從賭桌上贏回來的女人,她臉龐飽滿,紅潤,身材修長勻稱,穿著花裙子在街上走的時候,身後全是連綿不絕的口哨聲。
這樣的女人在這樣混亂的西街,注定是要受排擠的,她走出去的時候,男人們色迷迷地垂涎著,女人們則衝上去找她麻煩,所以漸漸地她越來越少出門了,她時常坐在屋裏發呆,慢慢地便孤獨憔悴得不成樣子。
阮錦天滿月月後的一天,女人忽然從西街消失了。他父親看著躺在床上剛足月的兒子,隻是喝了整整一瓶白酒,並沒有起身去找莫名失蹤的女人。
就這樣阮錦天在酒氣衝天的環境裏,在父親的打罵聲中,竟然如雜草一樣長大了,他順理成章地學會了打架,抽煙,還學會了小偷小摸。
他原本以為他的人生就這樣混過去了,但是14歲那一年的夏天,他的父親忽然興衝衝跑回家說:“天天,我找到你媽媽了,我們去找她。”
就這樣,阮錦天跟著他父親離開西街來到了這裏,可是從來沒有出過西街小鎮的他和父親在人群中走散了,他一個人在外麵流浪了三天,最後來到了安尚福利院。
他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了餘多多的生命裏。
聽著阮錦天說完這些,餘多多轉頭去看他,他就那樣躺著,嘴裏叼著一個小草,壞壞的,全然不在乎的樣子,仿佛剛剛說的故事和他無關似的。
“我不喜歡你的過去,不喜歡所有不美好的東西。”餘多多說這句的時候,眼睛裏沒有鄙夷,更多的竟是母性的憐愛。
“我知道,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人,你是完美的,像是天使,而我們醜陋得像是魔鬼。”阮錦天說著話的時候,滿眼仰慕的眼神。
餘多多從小到大,總是生活在那些悲憫同情的眼神裏,從來沒有被那樣的眼神看過,那一刻她的心裏滿滿的。
第二天所有看見餘多多的人都感覺眼前一亮。
還是一樣的舊衣服,還是一樣瘦弱的個子,隻是頭抬得高高的,長長的劉海用粉色的夾子夾在一邊,眼睛亮亮的,美麗的像是牆角的薔薇花。
阮錦天雙手吊兒郎當地塞在破破的牛仔褲袋裏,把她送到車站。
“周末,你會回來吧。”就當公交車遠遠駛進的時候,阮錦天終於開口。
“當然了,這裏是我的家。”雖然不喜歡這裏,但是這裏的確是餘多多的家。
“嗯,我等你,我們等你。”阮錦天摸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餘多多不做聲,上了公交車,隔著玻璃看著那張笑著的臉,不是很帥,但是卻很精致,很好看,她竟然有點舍不得移開眼神,小小的她沒有任何企圖。她隻是渴望美好,喜歡所有美好的東西,阮錦天此時的那個笑在14歲的餘多多眼裏是最美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