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而逝
風信子聽見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碎裂的聲音,非常非常清晰地響。
就在那個雨綿綿密密的秋的黃昏。
桑很輕地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說:你、離、開、吧。說這話時,他明亮的眼睛正對著她,臉也正對著她。
風信子不能再做其他的設想了。
這話千真萬確是而且隻是對著她說的。
紅色的粉色的白色的黃色的蘭色的風信子花照片盛開在電腦上,孤獨而美麗地、絢麗而落寞地盛開,每一束每一朵都是她自己拍下來的,但是獨獨沒有紫色的。
紫色的風信子代表了輕柔憂鬱的愛情,是一種深藏在心的不能被言語表達的愛情。
風信子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愛情;是自己不敢勇猛說出口的愛情;是自己不能要求也要求不到的愛情。
羅敷有夫,使君有婦。
風信子路過樓下的花店,走進去買了一把淺紫色的風信子花。
嬌柔的花瓣輕輕撫慰著風信子的臉頰,有一滴晶亮的水珠悄悄落入花片裏。
桑那晚說道:你離開吧,這樣對我們都好。其實,所有現在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是正確的。
風信子再也沒有路可以選了。
一年之前的夏夜,她第一次見識到桑這個男人的獨特。他的飛翔一般自由的心;他的火一樣跳動的個性;他的驕橫又溫柔的孩子氣;他的別具人文情意的笑容和憂傷……
他真的是正確的,可是她有錯嗎?她又錯在了哪裏?
愛情不被人祝福,很悲哀;愛情不被所愛的人賜福,更悲哀,愛情不被自己祈福,太悲哀。
可見得是錯了,難道隻是隻僅僅是因為愛上一個人了嗎?
我要走了,因為你要我走了。風信子把紫色的花片一瓣一瓣摘下來放在桌上數著,那是她碎了的心,她想要知道碎成多少片了。
她記得她第一次對人說起自己的婚姻是在他們共同完成一個項目之後,她有些醉或者是故意有些醉,這樣她才覺得有勇氣說出這些年她心裏的痛。那天他靜靜地聽,在她哽咽時,他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肩。她的眼淚滴下來,落在他的袖口上,隻是一滴,淺灰色的衣袖上有了一個圓圓的深色的痕跡。
風信子在心裏覺得桑會記得那個痕跡,會記住她。
會記住她嗎?
那天他堅定地說:你離開吧。你要一個愛你的男人,我不是。我隻是關心你喜歡你欣賞你,我做不到愛你的。
是的,她不能再留下來了,僅僅是每天辦公室的相對,對他們倆都是折磨。
桑正在上升的路途上,他的家族他的根基他的一切。
風信子對他的愛情變成了威脅。
她從包裏抽出離婚協議書,慢慢地撕成小條,然後再撕成碎屑,最後把紙屑和風信子花的碎屑揉在一起,捧著走上露台。
十七層的露台正對著蜿蜒的護城河,河的兩岸燈火點點。
紫色的花瓣在飄落,白色的紙花也在飄落。
我會離開。
輕靈的夜風微微吹過。
風信子花正在隨風而逝。
錯過你,天老地荒隻有寂寞。
一
遇見楊州的時候,落落跟方向的愛情正在水深火熱,分也不是,合也不是。
落落有一種不媚不俗的美,隻是,她的好看,天生就會勾引男子的,她不是惹事生非的人,可是,她少不了事非,少不了桃色的事非。落落不想沾染那些桃色,沒有招惹那些事事非非,可是事事非非會纏上她,桃色也來纏上她。
落花無意,流水卻多了心。
男友方向為這些若有若無的事總是跟落落翻臉,言外之意落落不夠自尊,才會招惹那麼多的目光。
我怎麼不自尊了?平日裏很溫順的落落也是駑張劍拔。
方向氣得臉發紅,說不出個一二三。最後幹脆耍賴似的說,你為什麼要穿那麼招搖?
這衣服怎麼招搖了?
衣服的確沒怎麼,落落也沒怎麼,其實都是漂亮惹的禍,誰還跟漂亮有仇?可是,方向愛著美麗的落落,卻不無增恨落落的美麗,生怕她活生生的飛掉。
落落想不通,方向的氣度為什麼那麼小,自己隻要那個男子跟自己多說幾句話,或稍稍親近一點,他就會沉下臉,好像落落時時刻刻都會跟上別的男子私奔似的。
落落說:我愛你!你要相信我!
方向說:你愛你就不許跟別的男人有絲毫曖昧?
曖昧?我怎麼曖?怎麼昧了?我就是說了幾句話,況且都是同事,出出進進,我總不能不理人吧!
方向氣乎乎地轉身走了,他委屈,落落比他還要委屈。
方向算是落落遇見的最出色的男子,工作出色,相貌出色,包括炒票,也是信手拈來,沒有後顧之憂的。可是,他的眼裏怎麼就容不下一點沙子呢?況且,這麼大個世界,沒有沙子可能嗎?
方向是座,他追求完美,他霸道的要求愛情也必須完美,可是,愛情真的能完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