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何以缺糧?最重要的原因當然是前已述及的人地矛盾。此外,因釀酒業快速發展,從宋代起,紹興糯米種植的麵積和產量就非常大,在一個時期,糯米種植麵積甚至占水稻種植麵積的60%,到了明代,這一現象繼續存在,糯米種植的麵積仍高達40%,產量也超過粳米,“……蓋自釀之利一昂,而秫者幾十之四,粳者僅十之六,釀日行而炊日阻”,從而造成糧食的短缺,根據研究,當時人均占有糧1485斤,但其中“真正可用作口糧的隻800多斤。另外,明代人口瞞報嚴重,人均占有糧遠不足此數”。有時缺糧竟達半年之久,“雖甚豐登,亦隻供半年之食,是以每藉外販,方可卒歲”。清乾隆時,人均占有口糧為311斤米,折合稻穀大約518斤,除去賦稅、種子、飼料等,人均淨口糧不到500斤穀,不足明代的四成。為了解決糧食短缺的難題,紹興常年從外地進口糧食,據載,1911年,會稽縣糧食進口數目為:黃豆0.9萬石,占自產總量的1/3;早秈米70萬石、糯米2.8萬石,兩者共計72.8萬石,占自產總量的84.1%,其中早秈米進口量是自產的6.9倍,糯米進口量是自產的13.3倍。也由此形成了大量的糧食集散地,“……米糧入口後,由臨浦等處轉運分布於柯橋、城區及附郭各地,在平常年份,柯橋占50萬石,城區及附郭50萬石,臨浦諸入口處留存約60萬石,餘則散至安昌、華舍、漓渚、皋埠、東關各鎮區。而鄰縣之新昌、嵊縣、上虞諸縣每年複由柯橋等處購辦四五十萬,經由曹娥,嵩壩兩處出口”。說明安昌的確是一處重要的米市,但所處的地位不及臨浦、柯橋、城區,而相當於華舍、漓渚、皋埠、東關等地。
因內外諸多因素的影響,米業是安昌的主要經濟部門,來自四方的米糧運至安昌,由米行進行加工,再由米行轉銷至附近村鎮的農戶。現將安昌米市的組織結構和運行情況敘述如下。
(1)米源。安昌米市的糧食來源大致分成三部分:一是錢塘江上遊以及江西之秈米,多由臨浦轉銷,主要供應當地從事棉業的農戶,晚清時,安昌糧食年交易量在10萬石左右,其中60%即6萬石左右就是供給專門從事棉業的農戶的;二是浙西以及蘇皖兩地之粳米、糯米,主要供應釀酒業、食品業;三是本地所產之糧食,多係單季粳米,畝產約150公斤,產量不大,往往就地銷售。
(2)米行。米行是安昌米市的中間環節,所有糧食的交易、集散均經過米行。清乾隆十六年(1751),西市已有5家米行。1921年增至10多家,又有米店20多家。1924年,米行有16家,以恒春、萬豐、德盛為最大。1934年略有減少,剩下13家,資金2.46萬元,其中資金在兩千元以上4家,計1.19萬元。根據營業範圍,米行分成兩類:一是大米行,本大、銷售廣,零售、批發兼營;二是小米店,本小、渠道窄,隻營零售。米行的公共組織是米業同業公會,其主要職能是調節米價。
(3)碾米。運到安昌的米糧,多假手米行進行加工,米行設腳踏石臼或手臼,每具日舂白米3-4石,恒春、德盛等米行均設有腳踏石臼10多具,加工穀子以後,再銷售。最早的機器碾米廠是位於安昌橋南堍的王同興碾米廠,設於1931年。以後陸續開設的有:大成、孫綏記、钜成等。
(4)米價。安昌米市糧食交易數額,一般在10萬石左右,由於大部分由臨浦轉銷而來,米價受臨浦的影響很大,時有波動。
請看以下數據:
清乾隆十三年(1748),米價最低,每石1.6元。以後逐年上漲,光緒四至五年(1878-1879),每石6元。清末,米價下降,最低為光緒二十一年(1895),每石2.90-3.30元,以後略有反彈,最高為光緒三十三年(1907)和宣統二年(1910),每石均是5.40-5.80元。
民國年間,米價逐年上揚,1936年,每石漲至10多元,曾發生過“米店空白籃,群眾搡米行”的事件。1940年前後,日軍侵占蕭山,導致米價飛漲,5月,每石達138元,安昌米行深受其害,紛紛停業,先後關閉16家。1948年,糧食恐慌,安昌僅分到平糶米40石,米價急劇上漲,7月5日,每石600萬元(法幣),7月28日,每石1680萬元,8月14日,每石2500萬元。
考察安昌米市,在清末以前,米市相對平穩,其米價雖有上下波動,但變化不明顯。此後,因天災人禍的影響,米市劇烈波動,米價迅速上漲,嚴重影響了農戶的基本生活。
除了上述米行、碾米廠外,在糧食交易過程中,還有一種特殊的角色——腳夫。腳夫主管米糧的搬運起卸,《清乾隆十六年(1751)安昌鎮眾米行5月腳夫合約》寫道:立公同議單,眾米行沈蘭生、丁慎威、張在四、顧配乾、顧茂林等。緣安昌鎮四十六、七都,東至洞橋西至市盡為界,上落河米等物,腳夫原止七人。今因行店茂盛,難轉身,故公議新加腳夫三名,各演戲一台,置酒七席,請眾行以為成規。其腳夫相應子孫傳流亦無紊亂,倘有頂賣,議定設酒七席請眾行,以為通達之規。如有強橫硬進者,亦應眾行公賓。每歲新正腳夫,亦應公同設酒五席,發帖請各行以為年規。此係公議,日後均無異言,恐後無憑,立此議單一樣十幣,付腳夫各執一幣,永遠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