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餘論(1 / 1)

綜觀安昌發展的曆史進程,軌跡十分明顯,既有成市之前的漫長歲月,也有明末清初的繁榮輝煌,更有近代以來的種種變革。

與江南所有的市鎮相類似,安昌成市的“傳統麵貌”是這樣的:明清以來,當地人地矛盾日益突出,為了從土地上獲取最大收成,農業棄糧食作物而經濟作物,農業生產的專業化趨勢日漸明顯,與此相關,商品交換不斷增多。由於安昌依恃白洋山外“數十百裏”漲沙之地,側重棉業經營,很快成為棉業市鎮。而且,市場經濟活躍,商業業態全麵,呈現多樣化的態勢。所謂“木棉之利,歲登數十萬,而此數十萬木棉,又必於市易粟與一切居處日用之資,則市有之懋遷有無,又不啻數十萬”。短短數言,高度概括出安昌商品交換頻繁、市鎮經濟繁榮的實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當安昌成為周圍廣大農村地區的經濟中心以後,其街區布局、市政設施、基層管理、社會階層也逐漸固化。近代尤其是晚清以來,一是由於開埠通商,中國傳統經濟越來越多地被卷入對外貿易和市場經濟的格局之中;二是鐵路、公路、輪船等近代交通運輸手段的引進,突破了傳統交通運輸手段主要依賴船隻的局限;三是由地方自治引發的地域空間調整,促使安昌在經濟結構、行政權力、教育、信仰、習俗等幾乎所有的層麵,都逐步地、緩慢地發生著變化。

這些變化細小、局部甚至有些微不足道,但通過敘述,安昌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活的整體性,由此被建構起來,並揭示了近代這一特定時代傳統變革的劇烈程度。至於怎樣解讀上述各個側麵所表達出來的安昌的不同景象,正是拙著為之努力的一個方向。

“十裏不同風,百裏不同俗。”在這種貌似千篇一律的市鎮發展進程中,由於各地自然環境及人工改造相異,即使在安昌這個地域空間並不十分廣闊的市鎮,內部的曆史和文化,其實並不相同。一段具體可感的曆史,一種豐富生動的麵貌,通過多種傳世文獻資料得到較好的呈現,而可見拙著各章詳細臚陳。

拙著研究的隻是江南市鎮的某一個案。通過個案研究,似乎可以得出幾點啟示:其一,市鎮的持續發展必須順應經濟發展的潮流。“安昌市者,山陰西北之偏隅也,瀕海而居,代奉漁鹽之賦。”漁業、鹽業原先在經濟結構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明末清初,因多種因素的影響,漁業、鹽業式微,安昌抓住了農業生產日趨專業化的機遇,及時調整經濟結構和經營方式,以棉業經營的市場化代替傳統的漁鹽之業,不僅獲得了經濟的長足發展,而且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形成市鎮,稱“銀安昌”。遺憾的是,近代以後,為繼續保持市鎮的發展,安昌也做了經濟結構、經營方式的調整,複興或新興了蠶絲、花邊、織襪等農村家庭手工業,並悄然出現了中小型的近代工業企業,但因數量少,規模小,基礎薄弱,而終究未成氣候,致使自身發展處於市鎮群體的劣勢地位。其二,市鎮的持續發展必須完善符合發展的政策。市鎮本來是經濟發展的產物,它的形成與生存,完全基於周圍廣大農村地區的土壤,而與行政區劃、政策條例的關係並不密切。出於治安與賦稅的需要,當地雖有基層行政管理組織及相關的政策條例,但基層行政管理組織僅作為縣級行政的派出機構,而相關的政策條例也是直接針對治安、賦稅等棘手難題的。但各類政策對市鎮經濟的發展畢竟有一定的作用,既可能促進市鎮的持續發展,也可能滯緩市鎮的持續發展。由地方自治引發的地域空間調整而使安昌棉業式微的事實,已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其三,市鎮的持續發展必須依賴底蘊深厚的文化。麵對越來越似曾相識的城市麵貌,20世紀70年代後期以來,已經出現“後現代主義”的城市經營理念:力求在滿足現代生活的同時,保持城市原有的曆史特征和文化記憶,而這個曆史特征和文化記憶,內含4個層次:物質秩序或物質文化層,包括城市建築風格、特色與色彩的文化內涵,街區的結構與風貌,城市的建築布局等;管理-製度文化層,包括城市管理體係,社會分層、社會組織等;生活與行為方式層,包括城市居民的生活習俗、日常交往方式,國際化全球化的程度、時尚等;心理-

觀念文化層,如宗教觀念、政治觀念、道德情操、哲學理念、藝術底蘊及其所屬的機構如學校、圖書館、劇院、書店和網吧等。在這種城市經營理念的作用之下,市鎮深厚的文化底蘊同樣被高度重視。何以如是?不僅在於市鎮文化曾獨領風騷、遙居全國之首位,而且在於今天文化已被作為一項特殊資源看待,是市鎮未來發展的動因之一。因此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如果過去沒有色彩斑斕的市鎮文化,市鎮的經濟活力將遜色得多;如果今天缺乏底蘊深厚的市鎮文化,市鎮的未來發展將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