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陽的手剛觸碰到那隻幾乎要把媽媽的肚皮給撐破的貓崽時,它突然從貓的形態變成人形,它的人形就像是十四五歲的男孩,要不是李耀陽眼疾手快把這個人抱出來,它就要活生生地把貓女給壓扁碾死了。滿身粘液的男孩睜開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看到了把他抱在懷裏的李耀陽的下顎,他滿臉天真地用舌頭舔了舔李耀陽的下顎,親昵地把滿身的血汙蹭到李耀陽的身上。

那邊的藍臻已經開始給貓女輸血了,李耀陽可沒空照顧這個新生兒的心理健康,他用剪子一刀剪斷臍帶,用止血紗布貼好創口,將左手手心的紅蓮貼在男孩的眉心,用這種作弊式的送子觀音檢查方法簡單確認這個新生兒完全沒有問題之後,抖開一張純白的毛毯把他包起來丟在角落,事先為新生兒準備的嬰兒床完全裝不下這個一出生就長這麼大的巨嬰。這一幕看得那個正在被抽血的男貓心驚膽戰,承載著靈貓族未來的存在竟然被這麼野蠻地對待了。

李耀陽回到手術台的時候,並沒有急著給巨貓縫合傷口,他把巨貓子宮裏還活著的另一隻正常大小的貓崽和其他四個死胎都取了出來,將子宮清理幹淨之後才進行縫合。整個手術室裏隻聽到那隻在嬰兒籃裏趴在它死去的兄弟姐妹身邊的體弱小貓斷斷續續地嗚咽聲,氣氛顯得特別地沉重。

整個剖腹產手術持續兩個小時就結束了,這個速度在隻有一名助手的情況下進行已經算得很快了。那個貓男剛拔下輸血的血管,就立刻走到角落那裏披著毛毯蹲坐的男孩那裏,單膝跪下想要靠近這個靈貓族的瑰寶。但不管貓男如何示好,男孩全然無動於衷,他隻是直勾勾地看著李耀陽的背影。

李耀陽在確認貓女狀態良好之後,就把照顧貓女的工作交給藍臻,他則把注意力放在四個死胎和奄奄一息的小貓崽身上。四個死胎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去,經過三十多年的歲月,它們已經變成了類似於化石的硬邦邦的存在。貓狗都有把自己生出的死胎吃掉的習性,以最自然的方式被母親吃掉是這四個死胎最好的歸宿。可是懷孕了三十二年的貓女已經恨透了生在她腹中的孩子們,她連那個備受全族期待的新生兒都打從心底裏感到厭惡,就更別說吃下這些死胎了,她連多看它們一眼都不會願意。

在出生之前,小貓的靈魂會一直被困在胎兒中,隻有離開母親的子宮之後才能得到解脫。李耀陽一一撫摸過這些死胎,念著它們靈魂的真名,親手送它們往生。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抱膝坐在牆角的小男孩猛地打了個顫,男孩扯著鬆垮垮的毛毯站起身來,一步一晃地走到李耀陽的背後,一言不發地伸出雙手緊緊箍著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後背心上。

一出生就已經會幻化人形,並且身體能達到十四五歲人類的狀態,這個新生兒的能力和靈貓族的先知所預言的那樣,天分高得離奇。不過他到底隻是個新生兒,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在出生的一個小時之內掌握人類的語言,他沒有辦法用語言表達出在李耀陽念出他死去的兄弟姐妹的真名將他們送去往生的時候,他感覺到暖流劃過心間的事情,所以他隻能一言不發地抱著李耀陽,想用這種行動來表達他對李耀陽的親近和感謝。這個心智懵懂的新生兒隱約能夠感覺到,他的出生到底奪走了多少人的幸福來作為代價。

出生以後的嬰兒脫離了送子觀音的守護範圍,李耀陽已經無法聽到這個新生兒的心聲了,他扭頭看著深受打擊,整個人幾乎變成灰色的貓男:“你還在發什麼呆,帶他去清洗幹淨。安排你們的人過來把這裏打掃幹淨恢複成原來的模樣,明天診所還要正常營業,不要給別人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