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良盯著手機屏幕,直到其熄滅才回過神來。他有些疲憊地將手機往桌上一扔,不料手機啪地一下撞倒了桌麵上的一個小玩意。李文良順著手機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個腹部和尾部都有些洗不去的黴斑的小馬駒木雕,曾經讓李耀陽愛不釋手的玩具。李文良找到這隻小馬駒的時候是他們從出租房搬家到自購的房子的時候,當時這隻小馬駒掉在了櫃子的縫隙裏,平時不去挪動櫃子的話根本找不著。

彼時找到小馬駒的時候,李耀陽已經十歲了,不知道該不該把找到小馬駒的事告訴兒子的李文良下意識地把小馬駒放進自己的口袋裏,然後這種破舊的小馬駒就成為了李文良辦公桌上的裝飾品,這個賣相很醜的小馬駒裝飾品在公司裏算是相當有名的。李文良把小馬駒擺回站立的姿態,心裏默默盤算著給李耀□色對象的時候,是不是要順便買個私人馬場給從小就喜歡馬的李耀陽。

李文良因為兒子在自己生日的時候會過來拜訪的好心情並沒能持續太久,他就接到了李堯的報告,明天好不容易空閑出來的早上需要召開緊急會議,更糟糕的是這場會議從早上一直開到下午,等到李文良終於下班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下來了。

看著老板那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臉,李堯的心肝一抽一抽的,他無語凝噎地抬頭看天,昨天老板約好要和戀人見麵的,剛才老板邀請他去家裏做客吃飯的話絕對是他幻聽的。李堯自欺欺人的希望顯然是落空了,他被趕鴨子上架地坐上了李文良那附帶司機的二線品牌私家車,眼睜睜地看著私家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到了老板住的小區。李堯表示他根本不知道這是運氣還是司機的開車技能已經逆天,這一路上遇到的十幾個紅綠燈全是直接綠色通行,完全不需要等待。

李耀陽十歲時便和父親搬到了新家,新家是獨立的三層樓房,父子倆加上一個老保姆居住顯得這處房子有些空蕩蕩的。周六的一大早,李耀陽便提著藍臻陪他一起買的保健品回到了家中,每隔三天就會有鍾點工來清潔的房子保持得非常幹淨,而那位打從李耀陽的母親去世之後,就一直像母親一樣照顧著他的老保姆現在仍在家裏工作。

見到獨立出去之後就幾乎不回家的李耀陽,老保姆親近地牽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老保姆的孩子犯案坐了牢,再關個二十幾年都不一定能出來,早已無依無靠的老保姆是真心把李耀陽當成孫子來疼愛的。

當李文良抱著兒子肯定已經等得不耐煩走掉的想法推開家門時,一眼就看到了玄關那雙不屬於他的男士鞋。李文良感覺到沉鬱在胸腔的壞心情一點點消失了,他沒有理眼觀鼻鼻觀心跟在身邊的李堯,換上室內拖之後,第一次抱著忐忑的心情一步步地走進了住了十幾年的家中。客廳裏亮著燈,電視牆正播著電視節目,茶幾上擺著水果盤和糖果盤,零碎的糖果紙和橘子皮隨意地擺在桌麵上,可是卻沒有人。

李文良沒有停頓,他繼續朝下一個亮著燈的方向走去,飯廳的圓桌上已經擺上了電磁爐和火鍋,圍著火鍋還擺著一些待燙熟來吃的配菜,這些配菜都是李耀陽回家時,老保姆必定會準備的食物。但這裏依舊沒有人。

李文良耐心地向下一處亮著燈光的地方走去,從廚房裏隱約傳來交談的聲音,一個聲音是李文良日日聽著的保姆的聲音,另一個聲音聽起來則有些陌生。李文良站在廚房的門口朝裏麵看去,比老保姆高出一整節的男人背對著門口的方向,正在洗碗池裏清洗著蔬菜。即使這個背影看起來非常陌生,李文良還是一眼就認定了這是李耀陽,他的兒子。

李文良的視線存在感太過強烈,感覺到芒刺在背的李耀陽回過頭來,和自己的父親對上了視線,現在經過鍛煉的李文良比起他早幾年剛畢業的時候要顯得年輕。李耀陽轉身過來,對李文良露出一個微笑:“好久不見。”

李文良看著李耀陽和亡妻有著七分相似的笑容,心裏百感交織。李文良在商海摸爬打滾多年,他早就練就了一雙會看人的眼睛,他看得很明白,現在站在他麵前的李耀陽和上一次和他見麵的李耀陽有著天壤之別。這代表著李耀陽在經曆人生重大轉折的時候,李文良這個做父親從未給予過任何幫助和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