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兄友弟恭(1 / 3)

在言幼寧的記憶裏一直有一麵黑幕,堪堪垂掛在了記憶中最尷尬也最微妙的那個節點上。黑幕之前,是關宇森居高臨下地站著他的身邊,向他展示自己已經贏得的勝利,而在黑幕之後,則是幼寧無法探知,也並不願去探知的真相。言幼寧一度以為自己是不會有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了,或者說,生命的□□已經重新開始轉動,那個曾經的結局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但是此時此刻,他站在一間對外不掛牌的私人會所的門外,隔著一輛車的距離與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關宇森四目交投,橫亙在記憶裏的那一道黑幕終於緩緩拉開,露出了幼寧生命中最後的記憶。從生到死的那一條曲折的生命線,終於貫通了□□和終點,再無隔閡地連接在了一起。

因為脫水導致的虛弱以及傷口感染所引發的高燒,幼寧在最後的時間裏一直神智昏沉。殘存的記憶並不連貫,他甚至無法準確地分清楚它們的前後順序。然而每一幀單獨的畫麵都無比清晰,展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甚至再一次感受到了來自身體的劇烈痛楚和來自靈魂的深度絕望。

他看見穆坤站在他麵前,神情冷靜地掃過瀕死的自己,嘴裏卻條理分明地向關宇森彙報著股東們的動向,至始至終都沒有一句話提到自己。那個時候,幼寧已經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這是一個無法回避的結局。而在這個結局到來之前,他真的希望穆坤能蹲下身來握一握他的手。隻是一點點的體溫的安慰,幼寧會立刻原諒他。

然而沒有。

幼寧一直以為自己最後看到的人是關宇森,事實上卻是關政安。關政安把關宇森摟在胸前,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用一種誌得意滿的腔調誇讚關宇森的勝利,並且展望著華航集團不可估量的未來。然後他把目光投向了幼寧,很是感慨地對關宇森說:“幸虧有這個孩子。如果躺在這裏的人是你,我簡直無法想象會怎麼樣……真是謝天謝地。”

他的父親,在麵對他的死亡時,居然在慶幸死去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

……

言幼寧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會一直想不起來生命裏最後的一段記憶。不是他不記得了,是因為無法承受,被他刻意地忘記了。

那種滲透了靈魂的絕望,終於擊敗了他生命中最後一絲求生的意誌。

言幼寧站在冬夜的星空下,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麵孔衝著他展開一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含蓄而又得體的微笑,整個人都像是沉進了一場醒不過來的夢靨裏,每一個毛孔都戰栗著、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連靈魂都仿佛被凍透的冰冷。

這一切的源頭,他曾經遭遇的這一切,隻是因為他對於親情的渴求和信賴——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荒謬、更讓人絕望的事情嗎?

“幼寧?”

言幼寧茫然抬頭,明鋒正站在他的麵前,神色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言幼寧垂下眼瞼,掩飾般地揉了揉額頭,“沒事,隻是有點兒累……”以至於出現了某種不那麼美妙的幻覺——如果真的是幻覺就好了。他這樣想的時候,忍不住像旁邊掃了一眼。緊接著,他的神經就像過了電一樣,倏地繃緊了。

就在那裏,關宇森衣冠筆挺地站著,和關政安極為相似的麵孔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正別有深意地來回打量他和明鋒。言幼寧猛然反應過來,他是認識明鋒的!甚至他們之間的交情還想當的好!

氣氛似乎微妙地僵住了。

“明哥!”從關宇森身後轉出一個身材修長的青年,親親熱熱地衝著這邊招了招手,“好巧啊,明哥也過來玩嗎?一起吧。”

言幼寧僵住了的思維總算因為這個陌生青年的出現而稍稍波動了一下。這個青年的外形和關宇森略有幾分相似,隻是更年輕,眉目之間的張狂更加的……不加掩飾。言幼寧在腦海裏飛快地過濾他所知道的關於關家的各種信息。唐靜怡在嫁給關政安之後,確實隻生了關宇森這一個兒子,後來夫妻失和,唐靜怡一直單獨住在郊外的別墅裏。言幼寧被接進關家幾年的時間裏,也從未曾見過這位關夫人。那麼這個看起來就跟關宇森有著某種血緣關係的青年的身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是宇飛啊,”明鋒飛快地掃了一眼神色不動的關宇森,笑眯眯說:“怎麼,跟你哥出來玩的?”

關宇飛?

言幼寧心頭一動。

名叫關宇飛的青年微微挑著小巴走了過來,在他們麵前兩三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目光滑過言幼寧的臉,微微愣了一下,表情隨即陰沉了下來,“明哥還帶著朋友呢?”

言幼寧敏捷地捕捉到了他眼裏不友好的成分,他有些狐疑地瞟了一眼身邊神色略有些尷尬的明鋒,忽然間想到了一個不怎麼靠譜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