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很冷的安靜。
陳簡冷靜地說:“但是他一直沒有向你透露這一點,是不是?否則你不會像現在一樣震驚。你有沒有想過,沈淮一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履行警察的職能抓住我?”
“為了向你證明我對你不懷好意?”
“他根本沒有必要兜這麼大的圈子,如果他有上麵的這些想法,他隻需要暗中收集證據並保護自己就好了。但結果是,他從黑暗中站出來,走到我麵前,要我把他當成挑戰對象。”
“他這麼做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覺得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小澤,或許你覺得我在最開頭對不起你,但是沈淮一絕對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友好。他是一個非常冷酷的人,在他的心中,你或許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或許你覺得我在最開頭對不起你’……”蘇澤錦終於抬起頭,他用奇怪的語調將陳簡的話重複一遍,跟著他認認真真地看著陳簡,問,“那你覺得,你對不起我嗎?”
陳簡也看著蘇澤錦。
他看了很久。
然後他說:“實驗是正確的。”
他擔心蘇澤錦、為蘇澤錦難過,他對蘇澤錦的感情毋庸置疑。
但這件事,是正確的。
“所以我算是為實驗捐軀嘍?”蘇澤錦笑道,“但你問過我的意思嗎?你問過那些你殺了的人的意思嗎?在你眼中,是不是隻有你的想法是想法,其他人的想法乃至生命都無關緊要?”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他問。
“你——”他在胸腔中,在自己的腦海裏,將這幾個字,一個一個地問出來:
“還算是個人嗎?”
從陳簡那邊回來的蘇澤錦,整個人都籠罩在痛苦之中。
沈淮一第一次提早結束了來自病人的谘詢工作。
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這一次的病人有些太過無趣。
那另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你想去見蘇澤錦了嗎?沈淮在腦子裏笑道。
算是吧,我有些期待。沈淮一微微笑了下,回答對方。
他來到蘇澤錦身旁。
蘇澤錦正坐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的發呆。
他的眼睛被燈光刺得難受,盯著光源久了,視線上的那一點就變成了一塊黑斑,他將目光移到哪裏,黑斑就跟到哪裏,他將目光移到旁邊的沈淮一身上,沈淮一的麵孔也就變得模糊不清了。
但還好他對對方很熟悉,哪怕閉著眼睛也能勾勒出對方的麵孔。
“怎麼樣了?”沈淮一的聲音從麵前傳來。
蘇澤錦微微側了下頭,他其實想笑一下的:“很糟糕。”
“陳簡完全不覺得他做錯了什麼,而他殺我的原因,也僅僅隻是因為他想要殺另一個人,所以拿我來練手。”
“你還好嗎?”沈淮一問。
眼前的黑斑漸漸褪去了。
一張擔憂的麵孔出現在蘇澤錦的眼前。
和蘇澤錦剛剛在腦海裏勾勒出來的分毫不差。
他果然了解對方。
他真的了解對方嗎?
“淮一,”蘇澤錦對對方說,“我和陳簡見麵的時候,陳簡還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哦?他說了什麼?”
“他說他之所以會選擇你當目標,是因為你邀請他殺你;他還告訴你,在你邀請他殺你的時候,你就已經多半猜出是他在最開頭殺了我的。但是你並沒有告訴我。”蘇澤錦說。
沈淮一沒有說話,他看著蘇澤錦。
蘇澤錦甚至感覺到這樣的目光中隱含著責備。
甚至他自己的心靈也在詰問著自己:你這是在幹什麼?你在懷疑一個將自己完全交給你的人?你在懷疑一個從開頭就幫助自己的人?你在為了一個要殺自己的人的話,去懷疑另一個同樣被傷害過的人嗎?
幾個小時前,他問陳簡:你有什麼毛病?
幾個小時後,他問自己:你有什麼毛病?
自責和痛苦在這一刻幾乎要將他淹沒。
但隻是幾乎。
所以他還看著沈淮一,等著沈淮一的回答。
“這就是你回來之後想問我的?”沈淮一詢問蘇澤錦,他看上去並沒有很生氣,相反,他的態度非常冷靜,“你還相信陳簡,相信他說的話嗎?哪怕他從一開始就計劃著要殺你?”
“我相信你。”蘇澤錦輕聲說,“淮一,這一次我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他看著沈淮一,目光中幾乎透出了懇求:“我發誓,不管你說什麼,我絕對不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