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物在玻璃上化成一團模糊的光。
快速前行的車廂從出發開始就始終傳遞著細微的震動感。
蘇澤錦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上,他開著電腦看公司最近收到的合同,如果沒有問題,就將其放進待簽字的文件夾中。
坐在他對麵的沈淮正在幫他剝橘子。
他慢條斯理地用指頭上的一點點指甲掐開了橘子皮,又將橘子瓣上的白色經絡一點點撕去,最後將橘子均勻掰開,弄成散開的花瓣擺在他的麵前。
然後再拔下一顆葡萄慢慢剝皮。
蘇澤錦有點看不進去合同了。
如果僅僅是沈淮一,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可以毫無障礙地不理會對方。
但是沈淮……
蘇澤錦相信對方並沒有太多地摻和在這次的事情裏麵。
這倒並不是因為他自覺沈淮對他完全真愛不會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情——事實上,在出了陳簡和沈淮一的事情後,他看任何人都跟得了強迫症似的覺得對方不太可靠。
當然,他自己清楚,這種心理狀態其實是很荒謬的。
所以他開始更多地用理智而不是多加上感情去思考他們。
從理智上來講,在他和沈淮的接觸中,沈淮一對陳簡有興趣,這曾經直接體現在他的行動上;而沈淮對陳簡沒有興趣,這也直接體現在他的行動上。
因為對方沒有興趣,所以對方根本懶得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
這是蘇澤錦得出結論的真正依據。
也因此,他有點不知道怎麼處理沈淮,以及那個……已經被剝完皮,遞到他嘴唇麵前的綠葡萄。
蘇澤錦覺得這個座位左右兩旁的人的目光都似有若無地轉過來了。
他板著臉,抬起手接過對方的葡萄,再放進自己的嘴裏,跟著說了聲:“謝謝。”
但這聲謝謝顯然抵消不了沈淮‘不能喂食Honey’的沮喪感,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又去拔了第二顆葡萄。
蘇澤錦還真怕對方就此沒完沒了了,他趕緊蓋上筆記本的蓋子,說回正事:“你是怎麼分析出陳簡離開的方向的?”
沈淮剝綠葡萄的手沒有停,他似乎隨口說:“陳簡是一個很細致的人。”
蘇澤錦頓了頓,然後他說:“沈淮一?”
坐在小方桌對麵的人略抬起眼瞼,他微微笑著,點了點頭:“越來越敏銳了。”
“你們差別很大。”蘇澤錦說,“我之所以分得出來,僅僅隻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想過要扮演另一個人格吧。”
“別這麼說。”沈淮一糾正對方的想法,“首先,我並沒有必要扮成另外一個人;其次,當外表相同而你認識到其中不同的時候,你就已經超過這個世界上80%的人了。”
蘇澤錦並沒有和沈淮一討論這個問題的*。
他揉了揉眉心:“說回剛才的話題?”
“當然。”沈淮一說,“陳簡是一個很細致的人,他並不妄自尊大,他在進行挑戰的時候,不會沒有想到事情失敗的可能。”
“而既然擁有這種可能,他就會去填補這個漏洞。”
“計劃逃亡?”蘇澤錦問。
“可以這麼說。”沈淮一回答,“既然有這個想法,作為一個計劃控,他在沒有將所有計劃徹底敲定之前,是不會進行試驗的。”
“也就是說,他在去見你之前已經準備好了逃離?”蘇澤錦問。
沈淮一點點頭:“陳簡精通電子網絡,這對於他的離開來說非常有用。再從今天下午的情況上看,我們可以假設陳簡是在逃離街道之後,他會去一個特定的地方取足夠的東西,然後從容離開京城,到達距京城並不遠的偏僻的沒有太多人群的地方。”
“為什麼是距離京城並不遠的地方?”蘇澤錦問,沒有太多人群他倒是能夠理解,因為人多就意味著發現的被發現的可能變大。
“因為陳簡的事情並沒有做完。”沈淮一說。
“沒有做完?”
“他的實驗。”沈淮一的目光落在蘇澤錦臉上,“在這一點上,我隻是推測,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我準備殺另外一個人。”
“為了完美殺死他,我需要有人做我的實驗對象。”
“你和對方比較相似。”
“我就選擇了你做我的實驗對象。”
拘留室中和陳簡的對方仿佛再一次出現在耳邊,蘇澤錦下意識地揉了一下額角。
沈淮一將這一動作看在眼裏,然後他微微斜開目光。
很性感是嗎?意識裏的沈淮興致勃勃地說,我都想要立刻將他按在地上了——
沈淮一並沒有立刻回答。
片刻後,他淡淡應了一聲。
嗯。
確實非常性感。
火車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到了站。
黑黢黢的天色像沉沉的罩子那樣自天上罩下來,透過車站兩旁的鐵絲網及草叢,蘇澤錦能夠看見周圍沉默在黑暗裏的低矮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