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 / 3)

他的所有辦法都用盡了。

而他現在在試圖用身體留下他。

蘇澤錦深吸了一口氣。

他按著沈淮一肩膀的手臂稍微鬆了鬆,他幾乎立刻看見沈淮一如同被注入亮點的目光,但這種幾乎頭一次展現的亮光一轉就消失在對方瞳孔深處。

因為他再一次地加重力道,表示自己的想法。

之前行動迅速的沈淮一同樣飛快地沉默下去,跟著他就站了起來。

他的衣衫依舊很淩亂,他並不急於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倒是抬手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然後他臉上的神態在一點一點地、發生著輕微的變化。

就好像剛剛消失的理智化為表情再一層一層地覆蓋上去……但似乎又不僅隻如此。

蘇澤錦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他坐在沙發上冷靜了一下,才端起桌上自己沒有喝的那杯水,遞給對方:“喝杯水?”

接著他看著另一個人的神態,皺了一下眉,有點不確定:“沈淮……還是沈淮一?”

站著的人抬起眼睛笑了一下:“沈淮一。”

蘇澤錦剛剛“唔”了一聲,就聽見對方再說:“不過剛剛那一瞬間,要說兩個人都在也可以。剛才好像兩個人格重合了一下……不過現在,站在這裏的是我。”

“因為沈淮想要出來?”蘇澤錦問。在陳簡的事情之後,他對於沈淮一的態度一直很平和。他並不急著用怎麼樣的行動表達自己的決心,大概是因為……在越來越多的時間裏,他會猶豫,會徘徊,但決定了,就是決定了。

“沒錯。”沈淮一並不諱言。他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先是拉鏈,然後是扣子。他並不著急,甚至還有些放慢,就像是在借著這些行為理清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不讓他出來試試?”蘇澤錦問,在這個時刻,他並沒有盯住沈淮一不放,而是特意移開了目光。

這真是一個很體貼的動作呢。

沈淮一笑了笑,他在整理完衣服之後先對蘇澤錦說一聲“好了”,接著才繼續說:“因為被製造出來解決問題的人格是我啊。”

“這樣好嗎?不怕沈淮跟你鬧翻?”蘇澤錦接上話,他這是真的在開玩笑,沒什麼惡意。從蔣軍國到陳簡,有這兩個準備殺他的人墊底,憑良心說,沈淮一還真沒有做過什麼特別對不起他的事情。

沈淮一輕輕“唔”了一聲:“我和他是一個人的兩麵沒錯,但歸根到底還是一個人,要怎麼鬧翻?”

蘇澤錦點點頭:“那麼來說一下剛才的事情吧。說認真的,我沒有想到你會那麼做,就和陳簡一樣,我還真看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

沈淮一沒有出聲。

“我說一下對你的感覺?”這句話帶著詢問,但蘇澤錦並沒有等沈淮一的回答,就徑自接了下去:

“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充滿魅力的人,你的病人估計也都覺得你是一個充滿魅力的人,不然不能解釋那些通過各種關係來找你的人。”

“說一個人‘挺好’當然是一種讚揚,但一個人要好到某種程度上,就會的非常奇怪……”

“因為這個時候,你發現他完美的好像沒有瑕疵。”

“在和你交往的時候,我一直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我一直在想我的運氣多麼好我獲得了一個多麼完美的情人……現在我差不多想通了。”

“你之所以完美,很大程度是因為你對他人沒有訴求。”

“你不會受到別人的影響,你不會依賴於別人,你不將自己的壓力、期望,任何東西轉嫁寄托在別人身上。”

“所以所有人都能很輕鬆的和你相處。”

“但事實上呢?”

“你僅僅對別人沒有信任、沒有畏懼、沒有親近,沒有任何的期望。”

“你的一切行為都好像隻遵從於你的*,好像沒有任何事能夠約束你。你的家人不能、你的情人不能,你有朋友嗎?法律和道德能夠約束你嗎?”

蘇澤錦看著沈淮一,他緩緩地、平靜地說:“我覺得你是一個和陳簡一樣的人。但你比他更厲害,在你的分析中,陳簡還受到道德的頑強約束,所以最後他徹底瘋了,但你呢?你覺得法律和道德,必須遵守,而你是社會這個大規則中被規則約束的一份子嗎?”

“沈淮一,我有時候,覺得你非常可怕。”

這一段話讓沈淮一陷入比較悠長的沉默。

片刻後,他輕輕說:“法律和道德確實不足以約束我。而我在找那些足夠約束我的人或者事情。”他說道這裏換了一口氣,詢問蘇澤錦,“你覺得生命的意義在於什麼?或者生命的快樂在於什麼?”

他並不等蘇澤錦回答:“實現自我價值?感受那些被他人加於於自身的真善美的情操?”

“你對此都不感興趣……”蘇澤錦喃喃著說,他看得見沈淮一臉上的微笑,這種微笑平靜而冷漠。很長一段時間裏,蘇澤錦總是麵對著這樣仿佛飽含魅力的笑容,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這種微笑真正昭示著沈淮一什麼樣的想法:

對於那些普通人所在意的、所追求的,他不在乎、不追求、不受感動、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