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流金歲月(3)(1 / 3)

一支十幾萬人的大軍,看上了這裏,駐紮下來。

忽然,一個年近40的中年男子,竟悠然自得地穿過獵獵旌旗,走向軍營的轅門:“我叫房喬,字玄齡,前來求見你們的統帥,二公子李世民。”

他的聲音很溫和,一聽就是文人。

兩個月前在太原輔佐父親李淵起兵反隋的李世民,這時候才19歲。他掀開軍帳——喲,竟是一雙細長的風眼,炯炯有神,在凝視著自己。

真是不見則已,一見如故。20年之後,兼修國史的宰相房玄齡,就是這樣描述他們第一麵印象的。

我把才華獻給你

如果沒有“反隋”,房玄齡就是個小縣令,李世民卻照樣是隋文帝的外甥。他們之間,就像金字塔的基石和尖頂一樣,遙不可及。

當時,社會精英無非三種:長江中下遊的“江南華族”、黃河中下遊的“山東士族”,以及陝西關中和甘肅隴西的“關隴軍事貴族集團”。南北朝300年的征戰,換來隋朝30年的統一,關隴集團贏得了天下,也割裂出了他們與山東士族、江南華族力量的對立。

在隋朝短暫的天空下,房玄齡和李世民,一個出身“山東士族”,一個卻在“關隴集團”的核心,正是對立的兩端。

然而房玄齡是個高明的大夫,用不著把脈,也看出了30年的統一即將在中原大地流產。他從容不迫,幹脆把前40年的生命,都用來交遊山東、江南的文人墨客了。

於是,當房玄齡走到李世民麵前時,中原,微微戰栗了一下。

一個書卷韜晦,一個武功初立;

一個慢條斯理,一個熱血沸騰;

一個像水,一個像山。

這一老一少,剛一見麵,那微妙的、對立的,又恰好能融合互補的家世和氣質,就深深吸引了彼此。

閱曆豐富的房玄齡,從少年李世民的身上,看到了關隴集團的強大優勢和不可動搖的力量。他溫和有禮地一笑,把自己幾十年積累的才華和活動能量,全部獻給了關隴李家這個年齡可以做自己兒子的人。

天資聰穎的李世民,從房玄齡的身上,看到了山東、江南龐大的“智囊團”的力量。他很快就把房玄齡視為心腹中的心腹,賦予了他“草擬檄文書信”的中樞職責,然後又以一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方式,把招攬士族人才的重任,也交給了他。

從此,不是房玄齡走到了李世民麵前,而是整個山東士族和江南華族,走到了關隴強權的身邊。馬上得來的天下,馬下要有人來治理,李唐王朝終於一統中原。

怕同僚、怕老婆、怕皇帝

初唐的天空,星光燦爛。

在後人看來,這些光芒屬魏征、王珪、尉遲敬德、李世……一個個激情張揚的人。他們思考、磋商、爭辯,挺直了脊梁建功立業,做人成事。

然而一個被很多人忽視的問題是:這麼多個性鮮明的人,最容易驕傲互不服氣,碰撞成災難性的內鬥和黨爭。

他們太需要一個沒有個性、沒有激情的人,來做穩壓器。

這個人,就是房玄齡。

思考的時候,他謀略細密;爭辯的時候,他和藹可親;吵架的時候,他豁達大度。他總是笑眯眯地洞明世事,又總是不吭聲地隱忍委屈。皇親李神通攻擊過他,重臣蕭璃攻擊過他,第一寵將尉遲敬德也攻擊過他,眼看都要變成朝裏的“出氣筒了,可他還是和沒事人一樣。他簡直天生是給李世民做宰相的。

有一次房玄齡得了重病,一個言語輕佻的小官吏開玩笑道:“宰相生小病去探訪有好處,如果病得快要死了,去探訪也就沒什麼用了。”有人將這話調唆到房玄齡那裏,房玄齡對此的反應是——見到那個隨眾來探訪自己的小官吏時,笑著調侃一句:“你都肯來看我,那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