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家裏終於可以頓頓吃上白麵了,我和哥哥也逐漸對父親的兩個包子失去了興趣,這時包子才又重新屬父親。那時我和哥哥已經上小學了。
後來我和哥哥都考上大學,都在大城市裏謀得一份體麵的工作。但兒時的這段記憶,就像是躲在牆角的蛐蛐,小聲而固執地嗚咽著。多年來,我一直覺得對不住父親。
終於,今年過年回家的時候,我與父親談及此事,父親卻給我講述了他的另一種心酸。父親說,其實他在工地上也是吃飯的,不過隻是買個硬窩窩頭而已。記得有那麼一天,他為了多幹點兒活兒而錯過了吃飯的時間,當時已經買不到窩窩頭了,父親餓極了,就吃完了本來就屬他的兩個包子。後來當他走到村口的時候,我和哥哥照例去“迎接”他。聽到我們高喊著“爹回來了,爹回來了”的一刹那,他搓著自己的雙手非常內疚,因為自己無法滿足兒子們小小的願望。
父親哽咽著對我說:“我為什麼要吃掉那兩個包子呢?其實我是可以堅持到回家的。我記得那時你們很失望,當時,我差點兒就落淚了。”
父親說,為這事,他內疚了二十多年,覺得自己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讓幼時的我們受了太多的苦。
其實這件事我早已忘記了。或許我當時的確很失望,但世上哪有一個小孩子會因為一次沒有滿足口腹之欲,而久久地怨恨自己的父親呢?現在想起來,我隻記得自己年幼的無知。其實我們並不真的需要那兩個包子。然而我們的父親,他為了那僅有的一次未能滿足自己的兒子們,卻足足內疚了二十多年。
那一次我流淚了,是的,在如山的父愛麵前。
最愛的人最先放手
張雋/文
她剛剛從國外回來,與丈夫一塊兒回來度假。回家的感覺真好,可惜心中總有那麼一絲疼痛。事情雖然過去兩年了,雖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她還是去找那個負心的他。
“在國外習慣嗎?”
“還好。你呢?”
“嗯——也還好。”
淡淡地,兩個人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是她的前夫,相愛的日子,波瀾不驚,卻十分溫馨。兩人是大學同學,畢了業就結婚,沒有特別的成就,無憂無慮。日子一天天過去,當兩人都以為生活就這樣不會有什麼改變的時候,一件事情發生了。
他被查出患有絕症,一下子好像什麼都改變了。他停止了工作,住院治療。她一下子變成了家裏的頂梁柱,兼了好幾份工作,陀螺似的旋轉,每天還得去醫院照顧他。
就在她拚命賺錢為他治病的時候,醫院卻傳出他的“桃色新聞”。他與一個同病相憐的女病人好上了。這怎麼可能呢?結婚這麼多年,他雖然不是特別優秀,卻也風度翩翩,喜歡他的人一直不少,可他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現在更是不可能的。
然而事實勝於雄辯,那個女絕症病人確實癡狂地喜歡他,並很快和自己的丈夫離了婚。而他也向她提出了離婚……事後,她接受了公司的派遣,去國外分公司工作。
“這……是送給你太太的?”她指了指他手邊的一束百合花。
他點了點頭:“她就是喜歡百合花。”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幸福的微笑。
她的心,突然感到一陣刺痛。
那句在心裏憋了兩年的話就從她嘴裏衝了出來:“知道當初我為什麼同意和你離婚嗎?因為那個故事——你住院的時候跟我講過的那個故事:從前有兩位母親爭一個孩子,縣官讓她們搶,孩子被拉得痛哭了,親生母親心一軟,便放棄了……”
他迎著她直視的目光,兩人的眼角都有淚光在閃動……
送走了她,他捧著百合花獨自去墓地看望另一個女人——那個被她稱做他“太太”的、喜歡百合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