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他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急切和驚喜。不要激動,不要緊張,我都知道,我在心裏安撫著,卻揚頭對他揚起更深的笑容,花骨朵一樣的笑容,稚嫩而柔軟。
“做我的模特好嗎?”他望著我。我有些不能呼吸,但我靜靜地說:“好的,韓。”
“你知道我?”他的目光多了幾多疑惑。是的,我知道。連這一刻的情景,都早在我腦中醞釀,隻是,我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會如此激烈……
我知道韓,是源於一幅畫,畫的是盛夏的日光,白白的,亮亮的,開滿一大片一大片的石榴花,紅得令人恐懼,猶如濃霧中看不見底的深淵,深淵裏有一個女人,細膩的筆觸下是無法掩飾的濃烈感情。女人的衣擺用水調和成談墨小心仔細地暈開,她淺淺淒楚一笑,如月下曇花般的脆弱美麗,也讓眾人心潮澎湃……
而此刻,她站在我麵前,卻是無機空洞,有一種僵硬的美麗。像韓送我的玩偶,她說:“他會找每一個美麗的女孩做他的模特來作一幅名為《初戀》的畫,溫柔而曖昧,然後他會說,對不起,對你。我找不到初戀的感覺。”她冷笑:“同樣的戲碼開始上演了,丁丁表妹,你要有一雙慧眼才好。”
我的心,一點點地冷下去,冷下去。終於冷徹心扉。
在畫室裏,韓要求我隻要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眸深沉如黑夜,似乎有一種把人吸進去的魔力。半晌,他扔下畫筆,快步到我麵前,漫漫地靠近,他的氣息吹起了我耳邊的長發。我要不動聲色,心卻如鹿撞。“你也愛我,對嗎,丁丁?”他的聲音溫柔而暗啞。我雙頰的紅霞如胭脂暈開,眼睛漂浮著回避著他的眼,卻亮若星辰。
“好!”就是這樣。他突然興奮地說,迅速放開我回到畫架前,執起畫筆,我臉上的紅連同火熱的心一起急速冷凍。
“哎,怎麼不見了?”他再次扔下畫筆。
“什麼不見了?”我淡淡地問。
“感覺,初戀的感覺。”
“你的感覺失靈了。”我說。
“不。”韓搖頭:“你也許沒有,但,你卻令我有,初戀的感覺。”他有點受傷也有點委屈的說。他靠近我:“從來,沒有人給過我這種感覺。”
我很悲哀的發現,自己依然沉醉,無從拒絕。
我和韓漸漸出雙入對,傳出才子佳人的佳話。雨中的玫瑰,月下的漫步,黃昏的風景,昨夜的星辰,一一展開,譜寫著酒醉一般的戀情。韓迷醉時會捧著我的臉,苦惱地問:“丁丁,你想什麼?你愛我嗎?”我笑,花骨朵一樣的笑容,讓他的問題無以為續。而我卻覺痛,被慧眼的光芒狠狠地刺痛。像有一隻手,攥住了我的心,鬆鬆緊緊的,卻有惡意地不立刻捏碎它。
韓意尤未盡地畫上最後一筆,小心翼翼地蓋上簾子,我過去,韓卻握住我欲揭開簾子的手:“丁丁,相信我,賽評上再看好嗎?你會在冠軍席上看到它的。”
走出畫室,夜已經深了,韓照例送我,我歎息著縮進他的懷裏。貪戀他的氣息,他的體溫,而韓,那個輪回般的“然後”是否悄悄降臨到我的頭上了?我的心不安著,疼痛著。
那幾個人一湧而上時,我的慧眼讓我明白那絕不是劫匪,而且,他們下手都很有分寸,韓受的,隻是皮外之苦,於性命無礙,他倒下,卻抱住一個人的腿:“不要……傷害她。”我的新終於被惡意地握碎。
我衝上前亂踢亂打,用力扶起韓,一個人亮出刀虛晃一下讓我躲開,韓,卻撲了過去,右手握住那明晃晃的刀鋒……
“丁丁,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想毀他的右手的,我隻是……誰都沒想到他會拿手去握刀鋒,丁丁丁丁原諒我。”表姐伏在我腳前痛哭著懺悔。
我沒有動,隻靜靜地呆呆得看著那一幅名為《初戀》的作品:豔紅的石榴花如夢境一般漂浮在黑夜裏,開在紙上。灼痛人的眼。畫中人盈盈佇立在這樣的背景裏,她的笑容,稚嫩而柔軟,仿佛融化進了黑夜,又天真無邪得好像是風中花瓣飄了過來,讓人就像回到春天的夜晚一樣。
這樣的畫,放在百家爭鳴的畫展中同樣璀璨奪目。我的淚要湧出:“丁丁,他不回來了麼?”
“丁丁,你愛他?”
“你知道嗎,初戀,除了畫中這樣感覺,還有一種:女孩暗自芳心已許,卻無法宣之於口,於是,連著一個多月在男孩常出現的地方,以最美的形象出現,隻為等他一句:嗨!做我的模特,好嗎?”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表姐,我有一雙慧眼,卻沒有一把慧劍。而且,在愛情裏,需要的不是慧眼,而是,真誠和——信任,可是,我們明白得太晚了,畢竟,初戀隻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