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槍從天而降,名為柳梢頭,又身纏綠柳,裹挾春色,散發生機,行使的卻是死神之事!
有一劍自下而上,遍結青梅意,又轉為紅梅,縈繞赤光,散發死氣,行使的同樣是死神之事!
一尊羅刹。
一位琴魔。
這一刻,都對各自下了殺手!
兩個都是有情人。
兩個都有致命的弱點。
如安師正所言,誰先找到,誰就是這場戰鬥的勝利者。
在不動用靈力修為的情況下,就能將戰局發展至這個地步,不說空前絕後,也是世間少有。
隻是,如此精彩的一戰,卻沒有足夠的觀眾來欣賞。
這似乎是一種遺憾。
但對秦蒼與安師正而言,這一戰卻沒有絲毫可稱得上是遺憾的地方。
因為他們兩人都將自己的意、氣、道展示給了對方。
沒有修為幹擾的情況下,這樣的意,這樣的氣,這樣的道,才最為純粹,才最接近本我。
殘酷的世界中,虛假的麵具下。
芸芸眾生,還有幾人記得自己的本我是什麼?
怕是早已被名利權欲吞噬殆盡了吧。
作為羅刹魔門的第三高手,安師正自然也曾身陷過名利權欲的中心漩渦中,可在與秦蒼這場步步凶險酣暢淋漓的對戰中,他卻拋下了以往的諸多沉重包袱,包括多年的靈力修為,使得他在這生死一刻中回歸本我之態,宛如新生。
新生之後是否即將新死?
安師正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已有許多年不曾這麼快意。
原來,自己終日為之奔波,終日為之奮鬥的一切,到頭來竟不如統統拋掉來得輕鬆。
安師正自嘲地笑了笑,感受到了莫大的諷刺。
讓他認識到諷刺的是他麵前的琴魔秦一劍。
可讓他感到解脫的也是琴魔秦一劍。
這個他曾經想除之而後快的人,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麼討厭,反而有些值得結交,比他這些年所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值得結交。
因為這個行走在黑暗中的琴魔,要比許多看似矗立於光明下的人真實了太多。
安師正的眼中開始流露出追憶之色。
青雲劍聖,八荒魔尊。
古青雲,琴天闌。
他們兩人之間或許真的曾是惺惺相惜的道友也說不定。
正道,魔道。
誰說這兩種道就不能產生交集?
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正中有魔,魔中有正。
隻是世人的雙眼藏納了太多的汙濁,遮擋住了清明,才會固執地認為天下烏鴉都是一般黑罷了。
有沒有那麼一個人,會在舉世皆濁的時候獨自清?
有沒有那麼一個人,會在眾人皆醉的時候獨自醒?
那樣的人,又算得上是幸運,還是不幸?
安師正的臉上再度浮現出了笑容。
他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但他這一刻是真的開始在卸下包袱,開始解脫。
所有繁重的東西都在被拋卻,都在被忘卻。
短短片刻時間,他的心中便隻剩下了一塊地方。
藏納著他與那個女子的珍貴記憶。
柳梢頭,其實並不是根據那首千古絕唱的詩詞演變過來的名稱。
而是因為存在於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子以前總喜歡爬到柳樹之上,摘下一截最高處的柳條,放在嘴中,像糖塊一樣咀嚼著,他曾不止一次地勸誡她要改掉這個壞習慣,但她一直改不掉。所以到了後來,他也養成了這個習慣,陪他爬到柳樹上,觸碰著柳梢,口中咀嚼著柳條,一同看日出,一同看日落,一同看月,一同看星,一同看太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