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齊了柳乘風數十年心血的天魔大陣當然不會隻是供別人照照鏡子這麼簡單。
哪怕此刻寄居在這八十一麵明鏡中的隻是八十一道靈魂,沒有肉身,這座大陣的威力也依舊到了悟道級的層次。
原因無他,隻因柳乘風是這座大陣的創始者,同時也是這座大陣的中樞。
他從來都不需要靠這座大陣來守護,事實上,他才是維持陣法運轉的根本,隻要他一刻不死,不管這座大陣遭受了多麼嚴重的損傷,鏡麵出現了多少綿延無盡的裂痕,它都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行恢複著修補著。
這絕對是一座可以讓敵人絕望的陣法,因為但凡是對柳乘風有所了解的人,都會知道他的生命力比鬆柏還要頑強,縱然是老早就知道俞燮甲會以那件聖器借來未來兩魂的沈吟竹,也不敢說柳乘風遭此突變就會必死無疑。
她隻是認定柳乘風將不會擁有改變她一手促成的大勢走向的能力,會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退出這場魔門漩渦,而沒有覺得聯合眾強之力,真的就能摘下這位天魔門門主的項上人頭。
殺敵與退敵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他們在一開始就未能擁有必殺柳乘風的決心,所以他們的舉動也有保留。
無論是其餘七大門主還是不屬於天魔門的魔道強者,都是采用魂魄出竅的手段來助陣,而未動用真身。
如此一來,戰力自然會減弱許多,但也不至於將八大魔門彼此間最後的底線撕破。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他們倒是不在意以後會不會與柳乘風見麵,他們隻是不想將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壓進去,促成這一場數百年來都不曾有的豪賭。
有利可圖,方能聯盟。
可如果這其中的利要與危險成正比的話,這些聯盟者的心思就更加難以聚在一起。
俞燮甲可以舍棄肉身與柳乘風傾力一戰,不是因為他與柳乘風有不可調和的深仇大恨,論及利益衝突,天魔門對陽魔門的威脅隻是與其他魔門對等,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自己有許多把柄在沈吟竹的手中,不得不聽其調遣。
真實身份是海族而非人族隻是被沈吟竹掌握的眾多把柄之一,若論影響力,這一點還稱不上那個最字。
海族與人族雖有仇恨,但畢竟都是上古的糾紛,曾經海族以人為食的時代已經過去,反倒是人族之中開始興起吃海鮮的習俗,當上古的恩怨成為曆史的塵埃,當一個被壓迫的種族反過來取得了一定主導地位,有些東西也會潛移默化地改變。
俞燮甲敢篤定,哪怕是沈吟竹或者曾與他真身交戰的柳乘風當眾說出他是海族的事實,他也不會立即被身旁這些魔門強者視作公敵,有些人不會輕信,有些人信了也裝作不信,真正會對他起殺心始終是那些“不識大體”的人。
讓他真正心存顧忌,不得不聽命於沈吟竹的還是有關海族那件重寶的秘密以及他這麼多年來暗地裏做的一些有違魔門規矩的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前者對他的威脅最為直接,後者對他的影響則最為深遠,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當諸多你認為微不足道可以掩蓋的小事一一疊加起來將會產生怎樣的可怕衝擊!
......
空中似有明火。
火中疑有雷聲。
天雷地火融合一處,可奏出曠世絕響,那天雷天火揉合一處,又會誕生怎樣的玄妙場景?
天劫?天罰?
俞燮甲的魂魄微微顫動,那種不可揣測的力量所營造出的玄妙,他實在沒有興趣去認知,然而此刻的他擁有著未來的兩魂,已是在逆天而行,若他不及時歸還這些不屬於今時的力量,他的結局隻能是在天的劫罰中滅亡!
感受到那股冥冥中高懸於頭頂的天罰之力正在不同的時空中穿梭,不多時就要抵達這一時這一刻,俞燮甲的精神陡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和壓迫感。
與這些恍若千萬蚊蟲同時撕咬的精神衝擊一並到來的還有一股強烈心思,那便是速戰速決,一招定乾坤!
一招過後,如果柳乘風依舊能夠在虛空中挺立,那麼不管沈吟竹究竟掌握了他的多少秘密,他也要以最快的速度脫離此地,大不了連同陽魔門的基業一同放棄,也好過被柳乘風和天魔大陣糾纏,終在天罰中魂飛魄散!
反之,如果這一招足以將柳乘風擊潰,那他也沒有必要留著未來兩魂的力量,擔心那躲不過的天罰了。
兩種截然不同的結局,遊走在生與死邊緣的抉擇,都要在這一招中體現,俞燮甲此刻所承受的負荷可想而知。
同樣感到頭皮發麻的還有沈吟竹,雖說她出竅的這三魄不單單隻做了為褚東流提供助力的準備,也有助俞燮甲發動最強一擊的心思,但天罰之快與柳乘風之強都已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而今她所在的一方雖然人多勢眾,卻人心不齊,雜念頗多,紛紛灌入至俞燮甲的魂魄中,是福是禍還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