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子,還是沒有現身麼?”
“能破掉你我布下的局,並且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單憑這一點,你就不該這麼稱呼他。”
“我承認他很出色,但如果他選擇的方式隻是逃離,而不是來麵對我們,他依舊不會成為我們需要的那個人。”
......
短暫的交流後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紅燭翁所言並不無道理。
若是秦蒼在破局之後隻是想著逃離這個地方,而不是來找到他們,繼續商談合作,那麼不管是之前的考驗還是準備,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將軍不會喜歡逃兵。
擺渡的人當然也很難對偷偷溜下船的人抱有好感。
所以那實在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但是蓑衣客還是沒有立即流露出悲觀或是失望的神色,他在擺渡的同時也在釣魚,而會釣魚的人耐心通常都不會太差。
相較於紅燭翁,他也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等待。
哪怕這個過程注定要與紅燭翁的抱怨和懊悔串聯在一起。
蓑衣客的耐心真的不錯,以至於在紅燭翁長達三炷香時間的抱怨聲和謾罵聲中,他都隻說出了一句話。
“或許他隻是迷路了。”
一句讓人啼笑皆非的話。
然而紅燭翁除了臉龐微微抽搐之外,根本沒有一絲麵部表情的變化。
片刻之後,他反而又像是一個無精打采的孩子,連站立都覺得費力,幹脆席地而坐起來,緊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等了許久,還是沒有再聽到應該聽到的話。
蓑衣客終於也陪著紅燭翁坐下,問道:“不想再罵了?”
紅燭翁道:“罵夠了,再罵也就沒用了。其實仔細想想,我這一生中錯過的人不隻他一個,錯過的事也不隻這一件,如果每次都要罵來罵去喋喋不休,最後又自怨自艾,真的太累。”
蓑衣客調侃道:“如果你早些時候就能夠有這般覺悟,應該還不會老的這麼快。”
紅燭翁眼皮一翻,擠出兩個白眼,道:“你怎麼不說我如果早些具備居安思危的意識,合歡宗就不會被滅門,我也不會被那麼多仇人追殺,從神域來到玄域?”
蓑衣客一本正經道:“不管你具備多好的意識,合歡宗那種勢力被滅門也依舊是早晚之事,神域神域,本就是眾神雲集的地方,我們這些邪魔歪道不居正統,本就落了下乘,合歡宗又竟做些【顛鸞】倒鳳,逼良為娼的勾當,它不被滅誰被滅?”
紅燭翁冷笑一聲,鄙夷道:“你以為那些個自詡神道正統的就是什麼好玩意兒?神這個字,到了如今這個時代,早就變味兒了,別看他們一個個仙風道骨超然脫俗的,真要論實力論品格,遠古那些不開化的野蠻神都比他們強啊!”
蓑衣客倏然默不作聲。
紅燭翁於是擠了擠他的肩膀,道:“喂,捕魚的,怎麼突然啞巴了?”
蓑衣客咳了一聲,緩緩道:“早些年不是就告訴過你,我沒去過神域,隻是一個下等星係的土著,你說的話,有些我沒辦法做評價。”
“土著?”聽聞這個字眼,紅燭翁立時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謙虛的自稱,我還真有點兒不太習慣,但是說實話,捕魚的,你還真應該走出玄域,去外麵的域界看看,這樣你的道心才能更通達,說不定機緣巧合之下也能混個神位。”
蓑衣客苦笑道:“你這個曾經的神,流落至此,都受了五極封印的影響,再難恢複境界,像我這般血脈平凡的人族,難不成還能頂住雙重壓力,打破玄域的封鎖,成就神的威名嗎?”
紅燭翁一愣,但轉而也是釋然道:“說的也是,人族血脈低劣的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連妖帝都犯愁的難題,你自然更沒有可能解決。”
“這麼多年,前前後後聽你提這個妖帝不下千百次,他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蓑衣客忽然疑問道。
紅燭翁的眼神在蓑衣客提及這個問題時就已經開始了變化。
他的目光中明顯有著崇敬畏懼,追憶向往。
但這些都很容易理解。
唯獨不易揣測的是他眼眸最深處的那一絲惋惜。
“妖帝出生於大荒,乃是半妖之身。在他還沒有成為妖帝之前,大荒也不是人人向往的聖地,隻是一塊既貧瘠也紛亂的地域,那個地方,一度以人族為牲畜,為口糧,充斥著罪惡與血腥,而生存在大荒的妖族也並非什麼高貴的種族,僅僅比那裏的人族要好上一絲。他是半妖,另一半的血統歸屬是人族,仿佛將所有的平庸孱弱集於一身,正因如此,他以一個奴隸的低賤姿態活了許多年,遭受的苦難不計其數。可是奴性並未在他的體內根深蒂固,反而在某一天被他的血性衝刷殆盡,自那一天起,他便不再是奴隸,也是自那天起,大荒不再是從前的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