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青雲。
下有白衣。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長弓長矢倒不在秦蒼手中,但他這將紅雲劈散,引出青雲的一劍,卻是比穿心一箭還要來得淩厲透徹!
“你是青雲的人......”
柳乘風喃喃自語,手中純白山茶花所釋放的潔淨明輝如水波漩渦流轉,與四周飄動之風格外契合。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何你的號是琴魔,但總不像執念深重的魔那般畫地為牢,分明身在局內,視野卻在局外了。”
約莫是片刻之間已見過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柳乘風竟也見怪不怪,沒有對秦蒼流露出那種正魔不兩立的強烈針對之意,反而有些像回到方才他第一眼見到秦蒼之時。
“琴魔還是琴魔,也有深重的執念,隻不過比起畫地為牢,我更喜歡畫牢為地,將一座旁人難以想象甚至不敢踏足的黑屋子作為自己魂魄和心神的棲息之地。”
聞言,柳乘風微驚道:“你就不怕如此一來,你自己終究會變成原先最討厭最憎惡的模樣?”
秦蒼道:“我厭惡自己的某些脾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是我厭惡的同時也在欣賞,正如我身在黑暗,心向光明,以魔之軀,成神之道。”
“以魔之軀,成神之道......”柳乘風反複品味著秦蒼最後說的這八個字,旋即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莫不是打算開辟一種神魔同體的道途?”
秦蒼反問道:“未來總是有許多可能,今日看似不切實際的空想,焉知他日不會成為現實?”
柳乘風道:“別誤會,我可沒有打擊你的意思,事實上,通過這短短一炷香時間的交流,我已然覺得你是個適合論道暢談的不二人選。隻不過,我畢竟還是天魔門的門主,身上承擔著一個宗門的責任,暫時還沒有辦法也沒有時間來以個人的名義與你論一場道。”
這席話說得有些委婉,但秦蒼卻聽出了柳乘風話中潛藏的直接。
彼時,天上的萬裏紅雲已然被青雲取代了將近三分之一,他的劍卻還未入鞘。
這無疑意味著他若還想繼續,滄瀾劍便將徹底成為萬裏紅雲的終結者。
然而他已沒有機會繼續。
柳乘風畢竟是柳乘風,不是蓑衣客,不是紅燭翁,不是楚中闊,更不是雨妃弦。
他會等待,但不會等到失去所有先機的時候再出手。
霸者的世界裏,後發製人永遠都隻是逼不得已的決定,先下手為強,才是他們一貫秉持的真理。
與秦蒼說了這麼多話,不過是因為他既驚訝於秦蒼的到來,更期待著了解眼前這位曾與自己的長子稱兄道弟,也曾救過自己女兒一命的琴魔究竟具備著怎樣不凡的特質。
事實沒有令他失望。
甚至有些超出他的希望。
那張年輕的麵孔之下藏著的是根本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深沉與理念。
他實在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經曆才能造就出這樣一個無法以年齡來衡量的人。
但他知道秦蒼不會輕易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因為秦蒼本就是來尋找答案的,而非來為他解惑的。
事到如今,他若還想知道那些答案,便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與秦蒼一樣,依靠自己的方式主動尋找,而非被動地等待。
他現在其實也不願再等待。
在亂魔島這一遠離南境中心地帶的偏僻地帶生活了這麼多年,此時此刻他心中著實有一種壓製不住的迫切感,那便是想看看眼前這個抬手可劍開青雲的男人究竟是青雲五峰中的哪一脈,又掌握了那一脈的多少本事?
汩汩——
風聲忽止,水聲突起。
不同於雨妃弦山水煙雨真經中涉及的諸多轉化。
那方由墨茶花開辟出的墨池真的就隻是在以潺潺溪流的方式流動著,它沒有變作河,沒有變作湖,更沒有變作海。
潮浪,波濤,洶湧,澎湃......等等一係列的字眼全都與它無關。
它仿佛一條早早存在於此處的溪流,顏色雖是墨黑,依舊給人一種清澈見底的感覺。
原本請柳乘風觀賞一劍開青雲的秦蒼驟然也變成了旁觀者。
同雨妃弦交手時,他采取的態度是盡可能地等待她施展出最強的招數,麵對柳乘風時,他則是恰恰相反,水在動,柳乘風還未動之際,他已萌生出即刻發動快劍的想法。
卻也僅僅是想法。
此時他無法順利出劍,因為四周流動的空氣好似都被那條溪流所吸引,深深地陷入其中,非但不能被滄瀾劍同化為劍氣,就連他的人也感受到了呼吸的困難,不得不采取閉氣之法。
被墨池轉化為溪流,簇擁在中心處的柳乘風恰恰相反,麵色紅潤,風采超塵,手中猶自握著那朵純白色的山茶花。
但隨著溪流流動的速度加快,他竟也是開始動手摘取純白色茶花的花瓣,並且富有節奏感地將片片花瓣撒入身邊的流水中。
常言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柳乘風的舉動真的印證了這一點。
純白色的花瓣才剛剛沉入水中,就被同化為墨黑的顏色,且花瓣上的香味與靈氣統統化作了流水的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