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將散。
一指勾勒青雲的人也即將離去。
蓑衣客沒有阻攔。
一來他覺得沒有必要,二來以秦蒼如今的實力,他若不動用七成以上的功力,根本沒有可能留下後者,而即便是動用了七成以上的功力,除非他抱定了判定生死的決心,否則阻截下秦蒼的可能性也不會太大。
有靈魂契約的約束,他畢竟不能肆意為之。
半年前的那一拳既是試探,也是尋找答案。
出拳後很快流出的血,是他在可控範圍內付出的代價。
若他要將範圍擴大,代價也勢必會擴大。
不管秦蒼的道途如何,兩人間的盟友關係一日不曾解除,就沒必要鬧成僵局。
蓑衣客很明白這一點。
所以秦蒼走得很直接,他送得也很幹脆。
他以那條半年來不曾釣起一條魚的長線激蕩起洶湧浪花,在天海之間構成了一條美麗且神聖的大道。
海看不見盡頭,道同樣看不見終點。
但他知曉一旦秦蒼走了上去,定然會通過這條道去往一片遠離魔門的地域。
那裏或許沒有青雲,也沒有劍閣,卻多半會有秦蒼需要的東西。
既去之,則安之。
他希望秦蒼能夠隨遇而安。
因為他目前還不想看到天下大亂的場麵。
沒有推脫,沒有疑慮。
秦蒼就這樣閑庭信步地走了上去,每一步都踩在海水之上,卻始終給人一種踏空而行的飄渺之感。
他走上去後就沒有回頭,仿佛對這裏的一切都沒有什麼留戀。
蓑衣客此番倒是很看開地笑了笑,既然秦蒼離去的時候仍不願太過主動,他也不介意再推波助瀾一把。
“喂!青雲的,你還沒告訴我你的真名叫什麼呢?”
聲音遙遙傳開,滌蕩天海之間,秦蒼沒有停下步伐,仍舊背負著雙手前行,但他聽到這席話後很快以靈力裹挾聲音,隔空反問道:“你不也沒告訴我?”
蓑衣客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幕,當即應答道:“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這麼多年沒有用真名,我自己都忘了原先叫什麼名,隻記得一個姓。你如若不信,我也無可奈何。”
背對著蓑衣客的秦蒼扯了扯嘴角,將信將疑。
沉默片刻,秦蒼旋即道:“那你就將自己的姓告訴我。”
蓑衣客卻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噢?為何我全無印象?”
“天涯蓑衣客,海角紅燭翁。這句詩你念得朗朗上口,從中領會一個字很難麼?”
聞言,秦蒼作沉思狀,試探性問道:“衣?”
蓑衣客不語,顯然是默認。
秦蒼突然哂笑一聲,學著紅燭翁說話的口吻道:“想不到你這個捕魚的,奇特的不隻是脾性和能力,還有姓氏。”
笑聲輕緩,卻良久不絕,形成回音,好似天海一線間的潮浪。
蓑衣客忽而緊皺眉頭,非是因為秦蒼的笑,而是他的動作。
他竟仍舊踱步向前,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更沒有開口回答他先前所問的心思。
“就這麼大大方方地走了?”
秦蒼沒有回話,卻像先前一樣,一指點向上方。
青雲已散盡,白雲也不見。
陰暗天色化作萬裏晴空,卻是無雲的晴空,在秦蒼這一指的映照之下顯得既浩瀚也單調。
蓑衣客同樣是心思細膩之輩,見得此幕,他第一時間的反應不是意外,而是憑借自己的感覺猜測道:“天?你的真名叫做秦天?”
背對著蓑衣客,越行越遠的秦蒼搖了搖頭。
蓑衣客目光閃爍,正欲追問,秦蒼已然出聲道:“蒼者,亦為天。”
“秦蒼......”蓑衣客喃喃,突然心中震動,無比訝異道:“你是青雲劍閣悟劍峰峰主風醉塵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