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不冷的季節。
秦蒼拇指撥動劍柄的那一刹那,周身血液卻都仿佛凝固了起來。
冷,由內而外的冷。
好似凜冬將至,宛若天寒風起。
秦無憶突然有種感覺,自己握著秦蒼的手,就和緊緊攥著冷硬的霜花一樣,都會給身體造成本能的壓抑與顫抖。
她果真如受凍了的人,在春的季節裏融入了冬的死寂,隻能依靠手腳的抖動來嚐試著讓體內留存的生氣貫通全身。
然而她終究不甘於寂,更不甘於死。
事實上,秦蒼也從未有一刻想到過讓她死,他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讓她更好地生存,一劍斬裂那輛急速飛馳的馬車如此,不與甘鴻山大動幹戈如此,不遠千裏將她從無端城帶到青雲天脈,亦如此。
他現在的狀態的確很冷,冷到連藏在靈戒中的薑榆罔都深深皺眉,其火焰氣息若被冰川覆蓋,氣勢削減。
冷靜還是冷酷?
薑榆罔不知道該用哪個詞來形容此刻的秦蒼更為貼切,但有一點他心中無比清楚,那便是外人自秦蒼身上感受到的森冷可怕將會是他與秦無憶這等身邊人感受到的十倍乃至更多。
那早已不是顫抖一詞所能涵蓋得了的事情了。
......
“冷麼?”
“還......好。”
“你給我的感覺卻一點兒也不好。”
“可能你的感覺出錯了也說不定......”
“不排除那樣的情況,但它若真的出現,我應該也離死不遠了,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
“大哥哥你說起話來怎麼有時候總顯得那麼奇怪?”
“不是說過不要再叫我大哥哥了嗎?”
“人還沒有來,你的劍還未出,我還沒到選擇的時候,再叫幾聲也沒什麼啊!”
“已經來了。”
“來了?為什麼我看不見?”
“因為有東西遮蔽了你的雙眼。”
鏘!
利刃破空的聲響回蕩四周。
秦蒼的劍卻仍舊藏在鞘中,不曾開鋒。
然而周圍的樹葉卻在一瞬間內盡數凋零,若被狂風清掃,隻留下光禿禿的樹幹與指節,如此一來,就算是本生長地很茁壯的大樹,也不再適合作為藏身隱匿之所。
四周場景變化的同時,秦無憶的視野也隨之開闊。
誠如秦蒼所言,的確有人來了,且不隻一人,粗略掃去,便有數十位之多,皆以天藍色長袍裹身,外披黑色風衣,背負一柄闊劍,腰間插有兩把短刃。乍看之下那短刃就是弧形長刀的濃縮版,但隨著秦蒼魂力的擴張,他竟也從這些人的腰間短刃之上感受到了頗為雄渾的劍氣劍意,乃至於魔道中人大多才能擁有的偏執與癲狂。
“魔劍峰的人?”
秦蒼的話中有著明顯的試探味道,顯然,對於這些突兀來到的劍修,他一時之間也難判別他們的身份與來意。
隻是他在問,來人卻不答,反倒也向他厲聲提起問來,
“來者何人?竟膽敢擅闖悟劍峰重地!”
“擅闖悟劍峰重地?”
秦蒼笑了笑,周身釋放的劍威陡然又加強了一分。
“你想動武?”
對麵的反應無疑也是迅速,瞧得秦蒼周身變化之後,當即紛紛將手臂繞至身後,掌心握住闊劍劍柄,隨時可能出鞘。
“且不說我與悟劍峰之間有無關聯,單單是你們,身份和動機就很可疑。如果你們不是青雲劍閣的人,就算聚眾來到此地,也是師出無名,隻能充當不速之客,而如果你們是青雲劍閣的人,就應該知道青雲劍閣的規矩,五峰之間若要相互往來,除非峰主親臨,否則都要率先通報。這其中又以悟劍峰最為特殊,多年來僅有峰主風醉塵一人鎮守其中,後來他雖然收了一名弟子,但不知何故突然就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你們之中,總不會有人恰巧就是風峰主的弟子吧。”
此言一出,眾人的神情都有了細微的變化。
片刻之後,那處在諸人中央的一名濃眉男子方才作為代表,朗聲道:“按照劍閣門規,是有這麼一說,可風峰主早已被閣主請去,離開了悟劍峰,除卻那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山野精怪外,如今的悟劍峰,可謂是一座空山。難不成你入山的時候還向那些精怪們通報了幾聲?”
秦蒼道:“通報倒是不曾通報,但從它們的身上找到了一些線索,正當我想方設法,打算將這些可疑的線索一一串聯起來梳理幹淨時,你們這些可疑的人就出現了。”
忽聽東麵一人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可疑,自己卻也不曾報出身份,並且先我們一步來到悟劍峰,我怎麼看都像是賊喊做賊啊!”
出乎意料地,秦蒼沒有反駁,反而順著這人的話說了下去。
“賊,也是分為三種的,一者謀財,一者害命,一者既謀財也害命。你既然認為我是賊,那不妨猜猜我究竟屬於哪種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