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猶如萬丈劍身的悟劍峰也漸漸淹沒在雲海中,隻剩下一截尖細峰頂之時,無疑就意味著天脈附近的大半天地氣機都被某種神秘力量牽引。
自一點成一線。
由一線成一界。
聳動的氣浪,就仿佛起伏的波濤,順著金色陽光的照耀,於連綿不斷的山峰間奔湧。
無可阻擋的奔湧之後,則是難以想象的沸騰。
人血在沸騰。
草木在沸騰。
山河在沸騰。
甚至於連道法都在沸騰!
是故東方破曉,陽光初照之際,一道道熾熱紅光就已自悟劍峰中衝霄而起,融入天際,再學著烏雲散雨,灑向大地。
這當然是不可多得的異象。
卻非生於自然,而是始於人為。
青雲劍閣修為高深者不在少數。
所以具備引發此等異象的能力的人也不會少。
可如果那人非但引發一道道熾熱紅光衝天,更是在光芒散作火星,垂落至悟劍峰及其周邊區域中,燃遍每寸土地之時,還能安然靜坐於悟劍峰的峰頂,並且始終維持著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他的身份和實力無疑都會變成一個惹人深究但卻不可輕易破解的謎題。
像謎的男人,最容易吸引來的自然是女人。
現如今他的身邊卻沒有女人,隻有一個還未成長起來的女孩,且是處於昏睡的狀態。
火燃了多久,她就睡了多久。
四周縈繞著散不掉的濃煙,可她由始至終都未曾被一口煙嗆到,背靠著一棵大樹的她睡得很安穩,很香甜,甚至於此時此刻,她都還在做著某樣美夢,全然沒有被周圍的特殊環境所影響。
憑她自己的能力,尚還遠遠做不到這些,所以細究下來,這隻能是他的功勞。
她睡著。
他看著。
像極了當年他落難時的一幕顛倒後的效果。
兩個畫麵的男主人公都是他,女主人公卻不同。
前者是藥皇南宮決的孫女,後者還不知道是誰的孫女。
故而盡管南宮菡小小年紀就要隨著南宮決四處奔波,論及令人憐惜的程度,她還是不及秦無憶。
而這世上或許還有千千萬萬與秦無憶一樣甚至更加可憐的人,他(她)們是芸芸眾生的一份子,卻接觸不到所謂的眾生平等。
當個宅心仁厚,心係蒼生的大好人真的很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累。
事後有無回報,回報是否足夠等一係列問題秦蒼還不甚了解,因為他幾乎從未將自己往那方麵靠攏,盡管他的名中恰恰就有一個“蒼”字。
既是蒼天的蒼,也是蒼白的蒼,更是蒼生的蒼。
......
“烈火中靜觀佳人,秦道友的興致真的不是常人所能理解。”
“你又不是常人,連人都似乎算不上。”
“我不像人的地方隻是暫時缺乏一具人身,關乎人性,我從未缺少。秦道友,你的情況,貌似與我正好相反,擁有人身,但缺乏人性。”
“罵我?”
“非也非也。你隻是缺乏人性,又不是沒有人性,隻是就目前看來,能夠讓你展露出人性一麵的人和事,都太少。不過......”
話音稍頓,本隻剩一魂一魄,但在烈火環伺之中身形反倒漸漸趨於實體化的薑榆罔眼神變幻,落到秦無憶的身上,接著道:“不過這小女娃,應該算一個。”
秦蒼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問道:“對一個原本毫不相幹的人做這麼多,我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
薑榆罔笑道:“你不可理喻的地方還少嗎?在神魔圖中,你隻是周天境界的時候,就敢借助神劍之力與我兄弟刑天過招,後來出了神魔圖,回到玄域,你同樣有過數次的跨境界作戰,並且是在本可避免的情況下。到了現在,你又一次變得不可理喻起來,竟要憑借一人之力在峰中布下五行火陣。”
“五行火陣?”秦蒼偏頭看了薑榆罔一眼,訝然道:“你覺得這是五行火陣?”
薑榆罔麵露驚色,反問道:“難道不是?”
一向沉穩的秦蒼突然哈哈大笑道:“連你這尊昔日的炎帝,都覺得我布下的陣是五行火陣,其他人的誤解肯定隻會更深,如此一來,她和悟劍峰短時間內應該可以高枕無憂了。”
薑榆罔皺眉道:“這小女娃短時間內的確安全,悟劍峰可算不得高枕無憂,不管你這是五行火陣也好,其他陣法也罷,都是建立在火係道法的基礎上。這一把火燒下去,道不絕,勢不減,縱使這悟劍峰內藏道威道韻,也隻能保留山脈根基,表麵上的草木乃至靈禽,恐怕都要在其中化為灰燼了。”
秦蒼道:“化為灰燼就化為灰燼,隻要留住了悟劍峰的根基,我就算不負師命,他日青雲恢複晴朗,再造出一片山林水秀,又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