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姥爺也就是外曾祖父叫蕭敬軒,是冀東地區一個頗富傳奇的人物。其父親蕭大軲轆是滿族旗人,清末曾在避暑山莊當差,是個管理納奉的小吏。當時的避暑山莊自鹹豐駕崩後已荒敗幾十年,皇室無暇顧及,因此蕭大軲轆雖然賺的不多,但差事清閑。
大清朝完蛋後,蕭大軲轆就沒了營生,整日便出入煙館妓院。相比父親蕭大軲轆,蕭敬軒算是心思細密,怕是父親早晚要敗光家產,所以當時才十八歲的他就背著父親賣掉了一套從山莊裏盜出來的黃花梨家具,用這筆錢加上一些積蓄先後在東川一帶購置了大量的土地。沒過三五年,就在東川一帶建成了最大的地主莊園——蕭家大院。
蕭敬軒下有三子,長子蕭延瑜,也就是我的外祖父,自幼聰慧,好讀詩書,後來成了東川蕭家鎮唯一的私塾先生;次子蕭延珩,小時多病,曾被送到紅石峰紅鬆觀奉道(當時認為出家人命硬),後隨道長自研醫典,醫術頗高;玄子蕭延珪,也就是小姥爺,據說是三子中最頑劣的一個,自小就不學無術,當時遠近一提蕭家小少爺,沒有一個不皺眉的。
在冀東地區,教書匠、赤腳醫生都被老百姓俗稱“先生”,蕭延瑜是蕭家大院長子,為人儒雅大方,建國後在小學當教師,也就被大家稱為“大先生”;蕭延珩雖出身大家院,但因久居道觀,頗具濟世情懷,常常舍藥看病,和佃農租戶最為親近,受稱“二先生”。壞小子蕭延珪稱“蕭三先生”,這倒不是別人對其尊稱,而是其偷學道術後的自稱。
在東川,關於蕭延珪道術如何修來的傳說很多。一說是其偷學了祖父蕭大軲轆從避暑山莊帶回的道書《冀東異術》,一說是其得到了一位雲遊至此名師的真傳,還有更加荒誕的說法,什麼夢中神人教化、狐仙點播、雷擊異化等,但真實原委誰也說不清。大家隻是知道這位蕭家小少爺突然間就會了許多陰陽方術,常常離家十天半月,出沒於深山老林,在家的時候還主動給別人家操辦白事,選脈定穴,驅凶聚魂。
盡管蕭延珪離家已幾十年,但關於他陰陽方術造詣的讚譽仍不絕於耳,地方小陰陽先生們一旦遇到什麼難纏的異事,往往都會長歎一口氣,“唉,這要是蕭三先生在就好了”。
蕭三先生最著名的故事是“定穴北山契丹墓”。最初的時候,大家都認為這位地主少爺鑽習陰陽術完全是心血來潮,誰都沒把他當回事。
建國初期,熱河文物考察隊入住蕭家鎮,對鎮北禿頭頂進行了考古挖掘。種種資料顯示,遼末曾有一位竇姓重臣厚葬於此,但是考察隊花費整整兩個月時間仍確定不了墓址。由於北山磁鐵礦豐富,一切金屬探測設施都受幹擾,除了找到幾座規模不大的小墓外,主墓挖掘工作遲遲沒有進展。
蕭延珪聽說文物考察隊來鎮考古挖掘的事後,三番五次“毛遂自薦”要為考察隊打下手,當時的考察隊長是一位留英考古學博士,向來對國內這些裝神弄鬼的神漢嗤之以鼻,所以直接拒絕了蕭延珪的請求。倒是那個蒙古族大胡子副隊長頗為活絡,架不住蕭延珪吹捧,一起喝過幾次大酒,便勸主隊讓這“三先生”試一試,權當死馬當活馬醫。
蕭延珪在大胡子的推薦下,終於走進了考察隊指揮部。那天一大早,蕭延珪獨自一人爬上了禿頭頂,俯首細看,隻見禿頭頂坐北麵南,兩翼山段微微前聳,中間窪處正中央突出一山丘,丘前是一處開闊平台,台下直對遠處的南溪。綜合來看,此處猶如一把太師椅,正是藏風納氣之地,尤其凸起的山丘,山水芳鄰,正和“山主人丁水主財”之道。按理來說,這位遼代貴族的墓址就該坐在山丘前的平台之上,但是考古隊在那已挖掘數日,仍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