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今天這客人還真奇怪哈。”
“醉仙茶坊”的店小二江存將陳彥丟下的茶錢輕輕的放在櫃台上,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
“哦?”
正在打算盤的掌櫃包開誠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夥計,有些好奇抬頭望了一眼小二江存,轉而有低下頭撥動算珠,繼續在賬本上寫寫畫畫,一邊問道,
“怎麼個奇怪法啊?”
“嘿嘿!”
小二江存趴在櫃台上,扳著手指道,“這位客官一進來,就點了兩壺茶,一壺是本店十兩銀子一壺的‘醉仙’,一壺是十文錢的清茶,但是呢,這位客官卻隻是看了一眼‘醉仙’,便將其放到一邊,連嚐都沒有嚐一口,反而喝起清茶來。”
包開誠抬頭望了他一眼,淡淡道,“然後呢?”
“後來啊,卞平那窮鬼又來搗亂了!”說到這裏,江存年紀輕輕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惡之色。
包開誠頓了一下,抬起頭思索了一下,有些可惜道,“卞家以前也是天仙鎮的數一數二的富戶了,就是那卞平太不爭氣了。”
小二笑嘻嘻道,“掌櫃的,要是卞平爭氣了,還有我們‘醉仙茶坊’的飯吃?”
包開誠不由失笑了一聲,就著筆頭敲了一下江存的額頭,笑罵道,“就你小子機靈!”
江存捂住腦袋,裝出一副吃痛的樣子,討好的笑道,“這不都是掌櫃您教得好啊?”
“好了好了,”包開誠忽然臉色陰了下來,他沉吟了片刻,道,“以後你小子眼睛利索點,遠遠的看見卞平來了,就給我趕緊轟走。”
他歎了一口氣,有些憂慮道,“雖然現在卞家家道中落了,那卞平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影響了,但畢竟卞家還是跟我們茶坊有些關係的,那小子裝瘋賣傻的,難保不會出什麼亂子。”
“是!小子記下了,掌櫃的。”小二江存連忙回答道。
包開誠唔了一聲,忽然又像是想起一事,皺起眉頭問道,“剛才你說卞平來了,後來呢?”
“哦!”江存猛地拍了一下腦袋,麵露恍然之色,連忙道,
“是這樣的,本來我見那小子來了,就上前轟趕,都快把那小子轟走了,沒想到我前麵說的那位客官竟忽然出言將那小子留了下來,他不但讓卞平與他坐一桌,還將最好的‘醉仙茶’拿給卞平喝,喔,對了,就在卞平喝完茶後,那位客官還突然抓了一下卞平的手臂,就像……就像……就像大夫診脈似的!”
“什麼!”
包開誠突然驚起,嚇了江存一跳,他一把揪住小二的衣襟,追問道,“那個人呢?”
江存雖然伶俐,但是年紀尚小,被掌櫃包開誠忽然這麼一抓,一時間,竟被包開誠嚇住了,支支吾吾道,“付了茶錢之後,就跟著卞平走了啊!”
“壞事了!”
包開誠丟開了江存,急匆匆的從櫃台裏饒了出來,走到門邊,眺望著人來人往,繁忙不已的大街,恨恨的拍了一下大腿,又連忙走了回來,惱怒的看了小二江存一眼,吩咐道,
“看好店裏,我要去向那位通報一聲,我離開的期間,店裏再出一點差錯,你小子就給老子滾!”
說罷,包開誠便火急火燎的提起衣擺,上樓了去,留下一臉煞白的小二江存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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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彥跟著走路踉踉蹌蹌的黃麵男子卞平,穿街過巷,很快,竟是走出了鎮子,而卞平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帶著陳彥向一片山林走去。
也不知道端茶碗都看起來挺費勁的卞平,哪裏生出來的氣力,竟是帶著陳彥又走了半個小半個時辰,來到了一處荒郊野嶺之地。
陳彥環顧四周,這一片樹林中間,被人將林木砍伐了許多,從而伐出來一個巨大的空地。有些微微坡度的山坡上,墳頭密密麻麻的,就像一個個堆放在一起的饅頭一樣,使人看了不禁寒毛聳立,望之森然。
這些墳塋中間,有的已經爬滿野草,蜀地特有風俗,在墳頭上種的馬尾草或者青岡木,又或者是黃荊,都長得很茂盛了;有的像是半新墳,草還沒有長上,不過祭祀的用得紙錢元寶之類的已經腐朽在泥土裏,還留有一些殘存的跡象;還有的,就完完全全是新墳了,就連墳頭的招魂紙幡上的符字畫像都還未褪色。
忽然一陣淒冷的山風吹過,陳彥沒來由感覺渾身一陣戰栗,他再看向那些森然林立的墳塋時,竟不自覺的有些害怕,好像那每一座墳頭上都飄蕩著一隻不願進入輪回的鬼魂,全在看著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