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報得平生未展眉(1 / 1)

梁紅玉眼觀鼻,鼻觀心,無視幾乎是擦著她鼻尖的劍尖,對上柳綿的挑釁,回答,“好。”

幹巴巴的一個字,柳綿哪肯罷休,“那比起姊姊,如何?”

“自歎不如。”

“我不信,你來。”柳綿趁著嬌寵正盛,哐當一下,把長劍砸到幾案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紅玉。

幾案上的杯盞一陣震動,童貫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

紅玉瞥了眼神色難看到極點的雲姨,童貫卻扶著酒杯帶頭看熱鬧,知道這事不可能就此揭過,紅玉隻好接起案板上的長劍。

她起身的時候,不知何時靜立在她身後的小廝九思,抬手擔憂的抓了抓她手腕。

纖細又柔軟的手腕,一下子就如同幼鴿一樣靜靜的臥進了他的手心。

又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尚炎熱,怔愣片刻,彼此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

九思猛然察覺不妥,趕緊鬆開手,紅玉也不扭捏,輕點一下頭,邁著大步跨到場子中央。

她一句話也不願多說,徑直手肘一撇,肩不晃,腰不扭,握著手上長劍在虛空的幾個疊換,腳下幾度輾轉,方圓之內自成規矩。

不同於柳綿那纖直不彎弓的足形,可以帶起一陣舞回風,紅玉未被纏足禁錮的一雙腳,卻多了一份堅毅和踏實。

眾人被這似舞亦步的姿態搞愣了神,動作分明簡潔,但一下子又難以領會。

下一刻梁紅玉手上的長劍脫了手,泠光閃閃。長劍不偏不倚的,正好插進前刻柳綿舞劍時,留下的土陶缸豁口裏,輕巧如絲線入針眼,劍身緊緊的嵌進陶缸豁口,堵住了往外冒著的水線。

錚錚劍身顫動了幾下,陶缸裏盛著荷葉,水珠渾圓晶亮的從這朵滾到另一朵,罐子底下的魚兒,也跟著懶懶的掃了一下尾巴。

這下子仿佛整個庭院都寂靜下來了,隻剩下之前為柳綿燃上的盞盞蓮花燈,安靜又纏綿的顫動著。

眾人以為就此結束,哪料到伴著荷風,原本射出一劍後便收手靜立在場子中央的梁紅玉,突然動了,輕盈躍身。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抬足,掂著依然嵌在陶缸上顫抖著的劍身,在空中一個翻轉,同時側身抽出長劍。

一陣呼啦啦的風聲之後,紅玉舉著劍,直直的朝著上座的童貫逼去。

淩厲而千鈞一發間,是九思不動聲色的走到童貫身側,為他俯身斟了杯酒。

接著是回過神的雲姨扇麵一拂,為尚自不在狀況的童貫,賠笑扇著涼風。

梁紅玉掃了一眼俯身的九思和緊張的雲姨,身子一頓,所有的動作又都流利自然的化為手腕上一個旋轉,劍尖挑起童貫麵前的滿杯酒,她把杯子生硬的送到童貫嘴邊。

童貫瞪大眼睛,在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在雲姨的伺候下,木然的湊上嘴,就著劍尖喝掉了那杯酒。

接著是雲姨帶頭的呼好,讓觀藝的眾人迅速收起了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跟著如夢初醒的配合,人人表情微妙。

有女子麵容晦澀如柳綿,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生生把風頭拱手讓人,實在心有不甘。有男人汗顏如一眾低級官將,女子尚且如此風姿,自己恐怕不及這般本事,徒留慚愧。也有興奮暗含者,如終於回神的上座的童貫、辛興宗等人,有花待折枝,征服這樣的女人,成就感應該會相當不錯。

更有神情複雜如雲姨和九思,避開梁紅玉的目光,迅速各司其位。

梁紅玉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各異的神態,心裏懊喪,卻又鎮定著襝衽一禮,退回了原位。

笙樂再起的那一刻,忠州防禦使辛興宗終於按捺不住了,起身衝著上位的童貫唱和一般,“如此佳人,甚是得我心,宣相可否做主,將這美人賞了給下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