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連吞了兩口口水,看了看神情堅定的梁紅玉,這才開口,“大人,大人是被童太尉下令打成這樣的!”
白瑛眉心一緊,童太尉,童太尉是誰?
紅玉冷哼兩聲,退了出去,折回自己的雜物間換衣衫。
要說這聯金抗遼,聚九州之鐵,擺明了是要釀大禍的,哪曉朝廷被童貫、王黼等人把持,利欲熏心,昏聵至此!憤恨不安,韓世忠卻沒有任何的辦法,以他的身份,他還夠不著麵見官家,他也想方設法去了經撫房幾次,奈何幾次都被擋了。
周圍的朋友也開始似有似無的同他疏遠,那不是開玩笑的,敢於質疑北上用兵的決策,那就是在挑戰整個朝廷至上的權威。也許官家仁善軟糯,不輕易動殺戮,但是一旦同童貫等集團對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眾人皆以一種過度的謹慎和小心翼翼來躲避韓世忠,就連王淵,也開始托故不見他,無奈見著了,也是想方設法的要堵上韓世忠這種憤怒的嘴巴,在辛興宗的授意下,把招募培訓新兵的事情壓到了韓世忠身上。
韓世忠儼然成了一隻白頭鴉,人人見著了,生怕給自己晦氣和禍端。
對國事的憤慨和對自己尊嚴的屈辱,讓韓世忠愈加憤恨,卻又找不到發泄的出口,韓世忠在宣撫司外頭的長板凳上一坐又是一天,“童貫這條閹狗!好大的架子!”他實在不憤,急急吼道,“白叫我等一天,好一個禍國秧子!”
宣撫司外院有一長排板凳,伺候的就是這些個不收待見、刻意被撇的人,等得久了毛躁了,鬧了幾回了,總算是來個細嗓子的弱生,眼睛朝下看,鼻子冷哼,多一眼都不願看韓世忠,“有人候了一年半載,多大的官兒咱沒見過?還不是得不到咱太尉的接見呢,到底是莽漢子,也不看看這汴京是什麼地?不看看這宣撫司是什麼地?”盛氣淩人的弱生掃了一眼幾個司吏,“你們是沒張眼睛嗎?怎生就放一些瘋狗在這亂吠!”
韓世忠暴了,靴跟狠狠地碾地,就要往裏頭衝,“老子曉得那閹狗在裏麵,怎麼?你傷……胯下少了個家夥就不敢見人了?!”他本想諷刺一下他在蔡府受的傷,轉念又怕牽扯到梁紅玉,一下子轉了口。
終於這一句,眾人倒吸一口冷氣,也把童貫給逼出動靜來了!
有小吏出來傳話,“傳童太尉話,將這廝往死裏打!什麼時候吠不出聲了,什麼時候停!一個“停”字拉出了撥人心弦的尾音,隨即就有三四個小兵趕過來,卻壓不住韓世忠,小吏趕忙又召了幾人,手忙腳亂的把韓世忠拖綁在板凳上就開打。
韓世忠著實是條硬漢子,棍起棍落愣是沒叫過一聲疼,光罵童貫去了,誰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棍,眼瞧著童貫的轎子從內院原來,擦著韓世忠的挨打的板凳而過,棒打還在繼續!
韓世忠悶哼一聲,一抬頭,瞧見童貫掀了窗簾露出一張陰惻的臉和一個同樣陰惻的笑容,韓世忠昂著半邊腦袋,想朝著他吐一口水,哪曉得,這一口,竟成了吐血。
韓世忠徹底暈了過去,宣撫司也沒人搭理他,眾人收了家夥把他丟在板凳上隻當沒看見,耗著耗著,宣撫司人走了大半,夜來了,除了幾個值班的,寥寥幾人,也是道路以目,不敢吭聲。再耗著耗著,冷雨來了,紅玉帶著人,從軍部找到了宣撫司,才趕忙把人給撈了回來。
“韓承節為人磊落大氣,盡得我們兄弟的信服,卻實在是...實在是...在這件事情上吃了悶虧,這……這要出兵,上頭發了令,我們…我們再是不滿,也得聽呀!”裏屋裏的小兵講完長長的一段話,麵對白瑛隱晦不定的神色,又緊張的抿了一口茶。
紅玉掀了簾子,正巧聽到這話。她外間罩了一件雪白的袍子,寬袖收成了窄袖,腰身處也疊了整齊的褶皺,走起路來,腳下是帶風的穩當和大氣,一頭短發也幹淨的斂在一起,加上臉上的傷,一下子就模糊掉了性別。
“夫人可是聽明白了?”紅玉撿了先前的屬於她的茶杯,灌了一口,牢牢看著白瑛,“朝廷如此短目,聯合金國,進攻遼國,弊端絕對大過所得,可笑童貫等人自認為算盤打得響!韓夫人,這就是你的夫君,錚錚之身,雖然勢單力孤,對上這群奸臣無異於以卵擊石,但其豪義,讓紅玉等人實屬欽佩!”
“這樣的人?可是我梁紅玉能輕易蠱惑的?”紅玉彎身從白瑛掀翻的箱子裏揀了一件韓世忠的短襦和窄褲,遞給一旁的小兵,“今夜勞煩小哥,你換身幹淨的衣裳,等到天明了雨歇了再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