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福來的情況就突然惡化了,吃不下東西,輸不進去液,人也已經陷入昏迷,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盡管早有心理準備,突然到了這一刻,秦露露還是慌了手腳,她匆忙間給楚岫打了電話,說話的時候已經帶著哭腔,楚岫一邊安慰她一邊飛速向樓上跑,李桀然死了,現在唯一能幫助秦露露處理李福來後世的人,就是沈曳了。
她沒有掛電話,一邊要露露冷靜,先去醫院,一邊蹬蹬瞪跑上樓,猛敲沈曳的門。沈曳開門,穿著睡衣,身後跟著淩九霄,他也穿著睡衣。楚岫吃了一驚,臉一下子紅了。結結巴巴說:沈姐姐……對……對不起。轉身要下樓去。沈曳叫住她:什麼事?
她這才想起李福來還在彌留呢,於是說:剛才露露打電話……沈曳打斷她:我爸那裏有情況是不是?她沒有等楚岫回答,轉頭對淩九霄說:快換衣服,我們馬上趕過去,對了袖子,今天不要讓遙遙去幼兒園,我帶他過去見見爺爺……最後一麵。
楚岫聽見沈曳那麼自然的將李福來喊爸爸,心裏很吃驚,也有點底了,既然她在乎李福來,那麼秦露露就能分一些心出來,她這段時間隻見了她幾次,每次都匆匆忙忙的,說是李福來那裏離不開人,她現在要全程照顧他,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他有事就會喊她,秦露露其實照顧他很盡心,隻是心裏總有那麼一個結。楚岫也隻好勸她,反正他都是個將死的人了,沒必要跟他計較,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心裏,卻一直替秦露露無比惋惜著,她覺得秦露露這一步是把人生走歪了,再也正不過來,隻好一路歪著走下去,走下去。她有時候在遙遙上幼兒園的時間去陪秦露露,卻要轉好幾路公交,打車傷不起,好容易趕到了,遙遙也快放學了,還要趕緊趕回來,得不償失,不如留下來看看李桀然留下的那些書和畫冊。
沈曳和淩九霄收拾停當,下樓來,楚岫已經把遙遙打扮好了,清新綠條紋棉T恤,牛仔短褲。他拉著楚岫的手,具體來說,是楚岫拉著遙遙的小手,她很強烈的希望,遙遙鬧著帶她去,她很不放心秦露露。經曆這麼大的事情,在楚岫心裏,比天都大。沈曳果然說:岫子,你也去吧,陪著遙遙。
她在心裏歡呼一聲,覺得在李福來生命彌留之際這樣高興不妥,又按壓下去,點了頭。四個人一起出門。
秦露露為什麼反倒先給你打電話,這個人怎麼想的。沈曳有些不高興。楚岫說:大概是她急了,我們倆習慣了依賴彼此,一急,就給我打了。沈曳看她一眼,眼神很輕,她被這樣一看,忽然不自在起來,低頭撫弄裙角上一個小褶皺。
打開車門,一前一後上車,淩九霄開車,一邊啟動一邊轉移話題:遙遙這些日子果然有進步了,小楚老師功不可沒。
怎麼進步了?沈曳問。
他今天見麵都喊我了。淩九霄掩飾不住的幸福神情。
他喊你什麼?
叔叔。淩九霄回答,目光平視,沒有回頭。
一路疾馳,一路電話沒有停,張姐五分鍾報告一下狀況,得知他們已經先叫了救護車往醫院去了。淩九霄調轉車頭,直奔醫院。
走廊裏,秦露露站著。張姐坐著,急救室的紅燈亮著。楚岫快步走進來,直奔秦露露,她發現露露在哭,卻哭得無聲無息,肩膀輕微聳動,眼淚轉在眼圈裏,像受了什麼無處申訴的委屈,楚岫心裏一陣難過。擁著她的肩膀。沈曳和淩九霄也緊跟進來,問:怎麼樣了,怎麼就突然嚴重了?
露露說:我也不曉得,昨天一整晚都睡的不好,打了針也沒有睡多一會兒。淩晨的時候突然醒了,叫醒我聊了好一會兒,吃早飯的功夫,就昏迷了。
不是讓你時刻照看嗎?怎麼這樣不小心。沈曳語氣生硬起來。楚岫和秦露露同時一愣,沈曳之前雖然也不大盒秦露露說話,但是也算客氣,從來沒有這樣直接詰問的語式。
秦露露也不是省油的燈,回道:照看是我自己願意的,不是誰有資格讓我照看我男人。
空氣一時有些僵冷,大家都沒有講話,遙遙撲到手術室門口,打算推開門向裏麵看,被一邊小護士拉開,向著他們訓斥道:誰家的小孩,好好看著,這是醫院,當是幼兒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