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安靜地懸掛在簷上,紅燭淚幹。政事殿中靜悄悄的,連人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槿墨!”北國年輕的皇帝拓跋朔從噩夢中醒來,冷汗涔涔,濕透了明黃的衣襟。
他夢見槿墨在深深的湖底,還沒有閉上那雙清澈的眼眸。他又似乎看到一個女子始終站在一座破敗的橋邊,提著盞飛天的花燈,眼神卻是深深的寂寥……
“皇上。”侍正恭敬地捧上一壺熱茶,招呼著外麵當值的宮女給皇帝更衣。
拓跋朔隻是怔怔地注視著空曠的宮殿,許久才回過神來。
“侍正,嶺南的暴雨停了嗎?”
侍正聽到他這麼問,隻好硬著頭皮道:“稟陛下,還沒。"
沉默了一下,拓跋朔接過侍正手中的熱茶緩緩呷了一口,愣住了。
“這茶……”眉峰微蹙,他心中疑惑,為什麼自己最近總是喝到她最愛的花茶。
侍正垂首道:“稟皇上,是禦醫院的大夫給的,說是凝神靜氣的好茶。”
“禦醫院?”拓跋朔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侍正,那個肖鈺你還記得嗎?他,最近在做什麼。”
自從槿墨死後,自己根本不敢觸碰任何和她有關的過往。整個北國宮廷,眾人皆知昔日的姚槿妃,是陛下最不能觸碰的禁忌。
儲秀宮雖然時時不忘灑掃,可惜窗明幾淨又如何?曾經在儲秀宮當值的內侍宮女,無人得用,隻有把自己的大好青春耗費在了冷清的儲秀宮中。
“皇上。”侍正沒想到皇上會突然問道這個人,隻好斟酌著字句道:“肖禦醫自然在禦醫院當值,隻不過從未再看他出診過……”
夜風驟起,燭火搖曳。拓跋朔的臉色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不再出診了嗎?”他想著曾經這個男人和自己心愛的女子言笑晏晏的樣子,心中的傷疤又開始疼痛起來。
侍正在一旁滿頭冷汗,心下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隻聽眼前這個疲憊的九五之尊冷冷說道:“朝廷的俸祿不是他這麼白白混到手的,如今嶺南災情嚴重。傳朕旨意,肖鈺前往嶺南救濟災民,即日出發。”
朝廷的賑災人選遲遲未定,如今皇上卻特意指派了一個禦醫前往賑災。如今嶺南災荒嚴重,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所以賑災之事,即是肥差,又暗藏殺機。
侍正為肖禦醫捏了把汗,不知道自家皇帝,是想要除掉他,還是怎麼。
就在他暗自揣測這個情緒變幻莫測的皇帝時,拓跋朔神情間似乎想起了什麼。
“對了,那日朕在農莊見到的那個槿墨姑娘,你去替朕查查這個女子的背景。”
“諾。”侍正恭敬地應道,卻是頭也沒抬。因為每當他直視這個年輕的帝王時,總是覺得自己最為崇拜的人兒,似乎正在漸漸地枯萎。
宣武門處,鎮守宮門的侍衛正在檢視幾個要出宮采買的宮女的腰牌。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鳶兒謝過幾個侍衛,便和另外幾個宮女往朱雀街上緩緩走去。
朱雀街是北國帝都的主街道,車水馬龍,十分熱鬧。
一個長相伶俐的宮女走到了鳶兒的身邊,得意地道:“看罷,若不是我,你這個被閑置的小宮女能有機會出來玩嗎?”
鳶兒聽到她這麼說,神情未變,隻是淡淡地笑了笑道:“那就多謝玲瓏妹妹了。”
玲瓏不太樂意地撇了撇嘴,每當自己想要顯擺她的能力的時候,鳶兒都很難露出笑容,隻是一副不卑不吭的樣子。
聽說鳶兒是已故槿妃的貼身侍女,而玲瓏第一次見到她,便是在那個華麗的儲秀宮殿外。她始終覺得,鳶兒的身上有一種獨一無二的清冷氣質,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宮女所能擁有的。
倒像是個娘娘。
所以,玲瓏憑借著自己乖巧伶俐的小嘴,很快便給鳶兒帶來了許多以前沒有的好東西。
可是即使替鳶兒拿到了出宮采買的機會,她也沒有給自己露出過一絲一毫感激的神態。似乎這些東西,對於她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
這時,鳶兒卻有些隨意地說道:“玲瓏,若是今日我不和你回宮去了,會如何?”
玲瓏沒想到鳶兒小小的腦袋裏麵居然有這樣大膽的念頭,驚訝地說道:“今日回宮的若是少了誰,其餘的全都是要受株連的。而且,逃掉的宮女,朝廷也會發海捕文書,把你抓回來的……”
鳶兒有些好笑地嗔怪了她一眼,道:“我不過說著玩玩而已,瞧你給緊張的。”
玲瓏誇張地拍了拍胸脯,說道:“哎呦我的小祖宗,這些可不能隨便開玩笑的,可得把我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