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還不怕人說呢?我才說了幾句,你就否認了?我還沒說更難聽的呢!”錢掌櫃拔高聲音,又說道:“大家可知道,麵前站著的這個女人,她是一個人盡可夫的人物!先頭嫁了個男人,是前科狀元郎,隻不過她不惜福,竟然跟野漢子苟合,生下野種被人休棄!就連娘家都不肯認她,村裏人人提起她都要‘呸’一聲!”
這番話既出,鳳瑤的麵色“唰”的沉了下來。
錢掌櫃,還真是花了不少工夫,打聽到這麼多!野漢子?偷人?是她幹過的事麼?不論鳳氏還是她,都不曾做過!陌水村的人,當真這樣認為嗎?並不是!當日沈雲誌的休書一出,整個陌水村竟沒有一個人信的,隻因為鳳氏為人正派,絕不是那種人!
那麼,錢掌櫃說的這番話,竟是怎麼來的?絕不是陌水村的人說出來給他聽的,必然是他為了汙蔑自己,為了打倒自己,所造出來的謠言!如此心思,實在歹毒!
不論是為了活著淒苦,死後無名的鳳氏,還是為了自己,鳳瑤都不能容忍錢掌櫃再活下去!一絲殺意在鳳瑤的眼中流轉,她緩緩轉動目光,朝錢掌櫃看過去。
這一眼,便仿佛那地獄中走出來的羅刹,帶著一絲陰寒之風,從地底而來。錢掌櫃方才得意自己調查的工夫做得到位,很快就要將鳳瑤打入地獄不得翻身,驟然隻覺一股寒意襲來,並且仿佛裹著身體流動,不由打了個激靈。方才的得意,刹那間消失無蹤!
就在這時,忽然一股勁風襲來,猛地打在錢掌櫃的身上。錢掌櫃隻覺胸中一悶,整個人不由得“噔噔”倒退幾步。然而這一下並不痛,且又將他從方才的詭異寒氣中打出來,故而錢掌櫃並沒有生怒,隻是站穩後朝四周看去:“是誰?是誰打我?”
明明並未聽到什麼聲音,然而人人都感覺到背後有一個人正在緩緩走來。不由自主地全都回頭,朝身後看去。隻見街道上,一名身著素衣的年輕男子走來,麵容是說不出的俊雅高潔,竟比畫上走下來的人還要好看。
仿佛,竟是天上落入凡間的謫仙,帶著一絲不屬於人間的高潔與疏冷。這人是誰?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呆了去。鳳栩閣的門口旁邊,抱團站著的一眾掌櫃與夥計,全都扭著頭往後看去。
隨著那名男子的走近,而一點點轉過脖頸,直到他走到鳳瑤的身邊,將鳳瑤攬進了懷裏,才紛紛瞪起了眼珠子!
慕容鈺輕輕攬著他的女人,麵容冷潔疏淡,看向錢掌櫃道:“你方才說,她是什麼?”
聲音質如冷玉,令聞者無不敬畏。哪怕方才說鳳瑤壞話的人並不是眾人,也忍不住紛紛打了個冷顫。
而錢掌櫃,此刻被一股特殊的感受包圍,好像渾身輕飄飄的,一時間似要離了這人間。然而,胸腔裏的一顆心髒又在劇烈飛快地跳動,震得他臉上發熱發脹,仿佛一張口便能把心髒吐出來似的。
錢掌櫃這一生經曆過無數事情,大事小事,從未有過如此奇異的感受。似懼怕,似驚恐,似絕望,又仿佛靈魂和身體已經分開了,被慕容鈺平靜的眼神望過來,竟然連答話都做不出來。
落在旁人的眼裏,卻又是另一番感受了——這錢掌櫃,莫不是嚇得尿褲子了吧?
慕容鈺隻見對方不答,他心裏明白對方為何不答,麵上卻問道:“你方才,說我夫人什麼?”
這一回,錢掌櫃張了張口,倒是想回答來著。然而畢竟慢了一刻,隻聽花露飛快的聲音響起道:“爺,這人汙蔑我們夫人,將她說成一個不孝不義不貞不潔之人!”
“人盡可夫”“偷漢子”“生下野種”等字眼,對於花露來講,便是學舌都懶得!她更知道,這種字眼是侮辱了鳳瑤,絕不肯親口說出來!何況,慕容鈺對鳳瑤是多麼珍重愛惜?哪怕隻是一點點的汙蔑,都足夠讓錢掌櫃死上一百遍了!
果然,隻見慕容鈺的麵上微微沉下來,薄唇輕張,質如冷玉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黃沙鎮木家,竊取鳳栩閣之構思,犯了盜竊之罪。因情節惡劣,影響較廣,判處牢獄三年。其中所得銀兩,悉數還與鳳栩閣。且,另責罰兩倍銀兩,作為鳳栩閣的賠償。”
一番話落,所有人都驚呆了。什麼?就因為錢掌櫃竊取了鳳栩閣的衣裳樣式,就罰他坐牢三年?而且,除卻賣曲裾所得的銀兩都要還給鳳栩閣之外,另責罰兩倍的銀兩?也就是說,如果秋棠苑賣曲裾賺了三千兩,那麼就要賠給鳳栩閣九千兩?
他們沒有聽錯吧?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隻覺得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時,錢掌櫃也反應過來,瞪起眼睛冷笑道:“嗬嗬,你以為自己是誰?是縣太爺啊?告訴你,縣太爺都沒膽子罰我!”
慕容鈺冷冷瞥他一眼,竟是理也不理,摟著鳳瑤便走。臨走之前,說道:“我的夫人,與陌水村的鳳氏,並非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