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湘琴講了我的夢,她聽得入了神,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表情模糊不清,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久,她始終一言不發。
我認真地想了想,對她說:“我們回去吧!我們回家去,遠離這個鬼地方。”她愣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不走,我要親眼看見他受到懲罰。”
我勸她:“他現在這樣驚恐不安,而且馬上就要麵臨牢獄之災,不已經是懲罰了嗎?”
她冷笑一聲:“他到底怎麼樣,還說不清楚呢!再說……”她抬頭看我一眼:“你不也還是總做噩夢嗎?這個事情絕對沒有完。”
我盯了她半響,她不再看我,翻身躺下了。我隱隱地感覺到她的變化,此時她給我的感覺好陌生,因為那件事嗎?
第二天,湘琴起得很早,當我醒來的時候,她如常叫好了早飯。她坐在床頭微笑地說:“快洗洗吃飯吧。”似乎昨晚的感覺隻是我的錯覺。
我出去洗完臉回來,見她正端起一碗粥,正慢條斯理地喝著,我邊梳頭發邊說:“小鎮衛生真不行,廁所裏居然有隻死老鼠,嚇死我了!”
我話音未落,湘琴就嘔了起來,我趕緊遞了個袋子給她,她幹嘔了幾下,沒吐出來。
我拍拍她的背,遞給她一杯水:“怎麼了?吃壞東西了?”她一下子把口袋攥在手裏,接過水喝了一口:“嗯,可能是腸胃不好,沒事,一會兒找醫生開點藥。”
我忽然想起來:“對了,你檢查報告出來沒有?”湘琴很快回答:“出來了,就是有點骨折,養一陣就好了,其它沒事。”
我一邊咬著包子一邊說:“那我今天去問問派出所李警官,沒啥事我們就回去了吧?”
湘琴沉默起來。我歎口氣坐在她麵前:“你不會真想留在青石鎮吧?這裏我覺得太詭異了,我們還是走吧。”
她搖搖頭:“昨晚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想多待一陣,等陳斌的事情有個了結,我再走。”
我無語起來:“那你的腳怎麼辦?這裏也沒人照顧你,你行動又不方便。要不我給你爸媽打電話,叫他們過來。”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別,別告訴他們,我會給他們說出差的,然後這邊,我可以請個護工,再說,我用拐杖,也能走的。”她停了一下,繼續說:“一尤,你先回去吧,你們單位,我知道不好老請假,你放心吧,等到陳斌歸案,我會回來的。”
湘琴雖然看起來溫柔,可我知道她是一個一旦決定了什麼就相當執拗的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撞南牆心不悔。我沒辦法說服她,隻好點了點頭。
吃完早飯,我本想等著醫生會診完再離開的,湘琴卻催我去找李警官問問情況,我隻好離開了醫院。當我走到菜市場門口時,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他穿著一件藍色的短袖襯衣,露出半截結實的手臂,左手戴著一支運動手表,他正抬起手看著時間,額頭上有一顆汗珠滾落下來,落在他剃得幹幹淨淨的下巴上麵,再滴到敞開一顆扣子的胸膛上……
我輕聲喚道:“林祁然。”他回過頭來,看見我,嘴角一彎,露出了微笑,這一瞬間,我看見他的眼睛裏像有光芒一般閃閃發亮。
早晨的陽光已經很燦爛了,他逆著光向我走來,我微眯著眼睛看著他,過往的行人熙熙攘攘,人群中,他與周遭的行人格格不入。是的,他不像是這個小鎮上的人,卻仿佛一位出身貴族世家的公子。
過往的行人好奇地打量著我們,而他的眼睛裏,此時此刻隻看得到我一般。
我微微低下頭,逃避著他的眼神。我一向膽大包天,卻總是會在他麵前害羞,這……
我看著他棕色的皮鞋停留在我的腳邊,他低沉溫柔的聲音傳來:“一尤,我正想去醫院找你。”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瞪著他:“你找我幹嘛?對了,我要回四川了。我這會兒就去找李警官問一下我可不可以走了。”
說完,我抬腳就要走,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跑那麼快幹嘛?”他拉著我的手掌有微微的薄汗,他緊接著說:“我是想來告訴你,我才從派出所出來,李警官說如果你們著急回去,可以先走了。如果有什麼問題他會打電話的。”
“哦。”我應了一句,轉身欲走。祁然拉著我的手輕輕鬆開了。我不理會他,徑直往前走。走了十幾米,我忍不住回頭看他,他還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