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每一座城都有屬於自己的傳說。遊走在城與城之間,像個采茶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沿途收集著每一個散落的傳說,等到春暖花開之際,用之泡一杯悠悠的清茶,蕩滌風塵仆仆的心靈。
因為寫作的原因,常常要到處行走,每到一處,都喜歡請人給我講故事。歡喜的、悲傷的、幸福的、痛苦的、現代的、古老的我通通接受,來者不拒。
後來故事聽多了,記不住了。我就開始用筆記本、用錄音筆來記錄。
而在諸多的故事之中,印象最深的,莫過於在香港的時候,淘氣的陳妹妹特意關了電燈、拉上窗簾、打著電筒,來給我講她家對麵樓房發生的事情。。。。。。
她殷紅的唇角露出一絲淒然,鋒利的剪子緊緊地握在手中。
一個極度輕微的動作,一縷烏黑但柔軟的長發順著耳垂墜落。仿佛他曾經無數次地在她耳垂邊用溫柔的舌尖挑逗,讓她渾身泛濫著潮熱的春水。
又是一個極度輕微的動作,又一縷發絲墜落,猶如斷翅的蝶,隕落在他的手掌之上。曾是這隻手掌,憐愛地拂過她的每一寸肌膚,用每一個細膩的動作,告訴她,他如何地迷戀著有關於她的一切。
第三縷長發斷落,這一次猶如空氣中飄散的煙圈,無論多麼妖嬈繚繞,終究難逃灰飛煙滅的劫難。那長發,一直頑固地與空氣糾纏,最終還是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毋庸置疑,她愛那個胸膛,寬寬的、溫暖的,她貪婪地賴在那裏,渴望著從此一生一世再不要從中醒來。
第四縷長發、第五縷長發、第六縷長發斷落,緊接著第七縷、第八縷。。。。。。乃至更多。。。。。。
及腰的長發被她一剪、一剪地剪短,速度極慢,感覺極痛,好像參加某一個葬禮,當看著死者的棺木被一鏟一鏟的泥土所掩埋,當心裏的意識越來越清晰,從此永別了,從此棺木中的屍體即將永恒地、無休無止地腐爛、腐爛、永訣、永訣、腐爛。。。。。。對著鏡子,她發出一聲模糊的笑聲,甚至她已經無法分辨這笑聲究竟是幸福的、發自內心的,抑或此中別有用心,隻知道自己的長發在迅速地變短,隻知道與他的誓言在漸漸地消逝。
"長發留著愛你,長發不斷永遠愛你。。。。。。"
那時的她驕傲地依靠在他胸口,親昵地說。
一滴鮮紅的、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唇瓣上,嬌豔是唯一的形容。那帶著腥味的液體,會讓人產生本能的反應,他應該避開的,他大可避開的。隻是,他依舊紋絲不動,仿佛從此一切都與他無關。
第二滴溫熱而鮮紅的液體滴落在他褐色的眼眸中,混雜著深邃的眼睛,形成一道怪異卻又無比引人的景觀。她曾愛極了他的雙眸,褐色的,深情的,閃閃爍爍、閃閃爍爍。她說,那是她的地獄,她因此而不得永生。他說,你可以嫁給任何一個愛你的、想娶你的男人,但絕不是我,我能給你的,隻有我的欲望,就如我在你身上所需要的,也隻是這些。這便是你需要的現實。液體神秘地流動,隻是眼眸依舊堅持,一動不動,仿佛未曾將那抹鮮紅銘記。
第三滴、第四滴紅色的液體繼續以極快的速度滴落,混著她鹹鹹的淚水。。。。。。
"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你為什麼不說話。。。。。。"
空氣忽然在某一刻凝固了下來,空間以極快又極神秘的速度沉寂了下來,有女子幽幽的聲音傳來,斷斷續續、續續斷斷,如幽靈在無人煙的午夜中哭泣。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你為什麼不說話?握著你冰冷的手動也不動讓我好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房間中安靜了下來。。。。。。
一天、兩天、三天。。。。。。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三個星期。。。。。。
再無一點聲音,再無人想起那個幽暗的、窗門緊閉的房間。。。。。。
上午8點整,A棟707房的住戶報案,隔壁708房傳來難聞的惡臭,已有一個星期之久。
上午9點,警察破門而入,發現708房中倒臥著兩具腐爛的屍體。男性屍體懷疑為他殺後碎屍。女性屍體初步懷疑為割腕自殺。。。。。。
他不再愛她,她在極度悲傷之餘殺死了他。然後在悲戚的歌聲中將他身上她最愛的每一個部位切割下來。。。。。。
每一個夜歸的人,都能聽見708房傳出的歌聲:
"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你為什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