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你睡覺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啊,就像個小孩,真有意思。可惜你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睡相,不過要是有照相機的話,就可以給你拍下來。我是有魔力的仙女,當然能找到你啦,真的,你別笑人家嘛。討厭。她當然不是什麼有魔力的仙女了,而是一個想起來什麼就做什麼的女孩。她繼續說,笨死了你,你告訴我,你在百靈旅館,我就找來了。這裏能有幾個百靈旅館啊?你也真懶,都六點多了,還不起床,不吃晚飯了嗎?
我笑了笑,說,你還真找來了啊。你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
那你吃什麼呢?
我搖搖頭,說,沒想好。
她看著我,好象已經打定了主意,很狡黠的樣子說,你陪我吃飯吧,我請你,怎麼樣?
我也笑了,說,好啊,免費的晚餐,還有漂亮的姑娘作陪,我很願意。
想不到你這麼貧嘴呀,是你陪我,不是我陪你。
不管誰陪誰,有飯吃就好。
於是我隨她走出了旅館,走過了大街,我不知道她要帶我去哪裏,反正跟著就是了。走出了鎮子,淌過了溪流,路過了村莊,最後,停了下來,原來是一片山丘的後麵。地上鋪著一大塊白色的塑料布,上麵有許多的食物,像是野餐的樣子。我有些吃驚的看著她,她卻已經坐在了上麵,衝我招招手,說,快坐下,吃吧,傻站著幹什麼。我隻得坐在她的旁邊。
野餐很豐富,但是我沒有投入太多的精力在吃上,而是看著她。她吃得挺香的,時不時督促著我,讓我加緊吃飯的速度和數量。於是,在太陽剛剛完全消失在西邊的山背後時,晚飯終於告一段落了。
我們把殘羹冷炙收拾好,放在一旁,並排坐在白色的塑料布上,看著漸漸藍下來的天空。黃昏的天空格外的迷人,略顯灰色的雲朵穿行其間,偶爾有鳥兒掠過,鳥影撥動了我敏銳的感覺。這是一副多麼美麗的場景啊,如果可以,我願意時間立刻停止,就這樣凝固我的生命吧。
燕子的手指間玩弄著一根小草,玉脂般的手混雜著綠色的線條,這是一雙美人的手。我禁不住有些癡了。她看了我一眼,問,你想什麼呢?
你的手真好看。
她的臉升騰起一抹紅雲,說,你真會說話。你知道我為什麼讓我來這裏嗎?
我搖搖頭。
她講了關於她的事情。
我的媽媽出生在北京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自幼深受家庭影響,酷愛文學,考上了北京大學中文係,然而突如其來的文革,媽媽下鄉了,來到了內蒙。在這裏認識了爸爸。那時候,爸爸很健壯,雖然是鄉下人,然而卻很帥氣。爸爸很喜歡媽媽,他覺得眼前這個能在小黑板上寫寫畫畫的小姑娘如果做了他的新娘子,他這輩子就算沒有白活。於是,爸爸經常明裏暗裏的照顧媽媽。一來二去的,媽媽也就明白了爸爸的心意。此時的媽媽,文學夢已經破碎了,父母也遠在天涯,便想嫁了吧,怎麼活都是一輩子的事。爸爸媽媽結婚了。結婚的當天晚上,媽媽看著身邊滿身酒氣的爸爸,暗自落淚。之後的日子也簡單,沒有什麼波瀾發生。
一直到了文革結束的一年之後,也就是哥哥三歲的時候,我出生了。就出生在這裏。我外公得到平反,寫信給我媽媽,說要把女兒接回北京。爸爸自然不能讓媽媽一個人回北京,而媽媽也舍不得我們。便寫信求外公把爸爸也弄到北京工作。那時候,我外公便托自己的朋友幫忙。費了好大的力氣,我們一家四口都回到了北京。所以我對這裏沒有太多的印象和回憶。
媽媽在家裏操持家務,照顧外婆,還要照顧我們兄妹倆,很辛苦。爸爸則在一個國營的廠子工作,那時候的生活很平淡也很溫馨。誰知道我哥哥十五歲那年,得了白血病,要花很多的錢,可是我們沒有,外公外婆也在那一年過世了。後來,哥哥還是沒有治好,也死了。家裏還欠了許多的債。
說到這是,她停頓了一會兒,把頭埋在了雙膝之間。我默默的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抬起頭,眼睛微紅,接著說了下去。
爸爸辭掉了工作,下海了。整天在外麵忙著事情,家裏的情況漸漸好轉了過來。債都還清了,房子也比原來寬敞明亮了,接著有了汽車。爸爸的生意做得很好。慢慢地爸爸的應酬多了,經常徹夜不歸。媽媽的性格十分的柔弱,隻是自怨自艾,從不敢和爸爸當麵吵架。歲月的改變,生活的磨礪,消磨了媽媽漂亮美麗的臉龐,青春不在了,皺紋多了,身上的臃肉多了,再不是當年那個熱愛文學的女孩了。於是媽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能圓她的文學夢。我雖然很同情媽媽,但是我有我的夢想,我想當演員,不想當什麼女作家。
高考之前,我瞞著媽媽考了電影學院,專業考試都過了。高考之後,我自作主張填報了電影學院。誰知道,我的名額被別人擠了。而我其他的誌願我根本沒有仔細填,後果是一無所有。媽媽知道後,哭了很久,我知道我傷了媽媽的心了。爸爸卻沒有說什麼,隻是說,沒關係,有機會可以再考,實在不行,爸爸讓你去外國念書,鍍鍍金。